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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于晨曦星辉处等你 > 第223章 守墓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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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失光明,它有了重量,有了温度,有了呼吸。它压在江诗韵的眼皮上,沉在她的肺叶里,伴随着船舱外暗河永无止境的呜咽,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神经。脚踝处的淤痕火烧火燎地疼,提醒着她刚才那绝非幻觉的拖拽。底舱入口像一张沉默的、等待再次噬人的嘴。

她蜷缩在离入口最远的角落,背靠着冰冷锈蚀的船壁,怀里的铁盒是她与外界唯一的、冰冷的联系。范俊武的外套还在下面漂浮着,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那双双从水底浮起的、空洞的眼睛,和那腐烂麻绳的触感。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只过了半小时,也许已是一整夜。极度的疲惫和创伤最终压倒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陷入昏睡的边缘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水声和风声的响动,让她猛地惊醒。

是……脚步声?

非常缓慢,非常沉重,带着一种黏滞的拖沓感,正从船舱外的甲板上传来。不是之前那些追捕者利落的皮靴声,这声音更像是什么湿重的东西在木板上摩擦。

她的心脏瞬间缩紧,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脚步声在舱门外停住了。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后,舱门那早已变形、需要大力才能踹开的木板,发出了一声干涩刺耳的“吱呀”声,竟被从外面,缓缓地、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借着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光(或许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了一丝?),江诗韵看清了那身影的轮廓。

那是一个老妪。穿着一身湿漉漉的、颜色晦暗的宽大布衣,花白的头发稀疏而凌乱,粘在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和额头上。她非常瘦,像一副披着衣服的骨架,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仿佛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树枝作拐杖。

最让人不适的是她的动作。她站在门口,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格一格地转动着,浑浊发白的眼球(她似乎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扫过整个船舱,最终,定格在江诗韵藏身的角落。

江诗韵浑身冰凉。她确定自己躲在阴影里,没有任何动静,可这老妪……仿佛能“看”到她。

老妪没有开口。她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朝着江诗韵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的脚步依旧拖沓,带着水渍黏连的声音,在死寂的船舱里异常清晰。

江诗韵想逃,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诡异的影子逼近。浓烈的、混合着河底淤泥和水藻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妪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歪着头,那双白翳覆盖的眼睛“凝视”着她。然后,她抬起一只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指向江诗韵怀里的铁盒。

“它……”老妪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气息微弱,“……不该被带上来。”

江诗韵心脏狂跳,抱紧了铁盒:“你……你是谁?”

老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着,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吟唱般的语调:“水下的归水下,土里的归土里……带上来,要遭殃的……”

她说着,又向前挪了一步,几乎要碰到江诗韵。她身上那股腐烂的水汽更加浓重。

“你看到……下面的‘锚’了吗?”老妪突然换了个话题,那双白翳眼睛似乎穿透了船板,直指底舱。

锚?是指那个金属箱?江诗韵想起那方正、锐利的轮廓,确实像一只巨大的锚。

“看……看到了……”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不是锚……”老妪干瘪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那是‘钉子’……把不干净的东西,钉在水底的‘钉子’……”

钉子?钉住什么?是那些水下的“眼睛”吗?江诗韵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你……你是什么人?”她鼓起勇气再次问道。

老妪缓缓转过头,用那空洞的“目光”扫视着破败的船舱,声音飘忽:“我?我是……看船的。看着它,别让它……再飘出去。也别让下面的东西……再上来。”

守墓人。江诗韵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这条废船,就是一座坟墓!而这老妪,是守墓人!

“刚才……下面有东西拉我……”江诗韵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老妪的白翳眼球转动了一下,似乎在“看”她的脚踝。“是‘水绊子’……”她喃喃道,“怨气化的……喜欢拉活物下去作伴……你运气好,‘钉子’还稳着……”

所以,是那个金属箱(钉子)的存在,某种程度压制了水下的邪物(水绊子),才让她侥幸逃脱?

“之前……有没有一个男人?他掉下去了……”江诗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老妪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知什么。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行为诡异难明。

“水里……是有一个生魂的气息……很弱……很乱……”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底舱,又指了指船舱外暗河的下游方向,“……扯碎了……一部分在下面……一部分……飘走了……”

扯碎了?飘走了?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江诗韵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这模糊而残酷的描述,比直接宣布死亡更让她心胆俱裂。

老妪似乎对江诗韵的悲痛毫无所觉,她的注意力又被那铁盒吸引了过去。“这个……更不该在这里……”她伸出那只鸡爪般的手,似乎想触摸铁盒。

江诗韵猛地向后一缩,警惕地看着她。

老妪的手停在半空,歪着头,白翳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警告。

“拿好它……”她收回手,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或者……扔掉它。但别打开……至少在离开这条河之前,别打开……”

说完,她不再停留,拄着拐杖,拖沓着脚步,缓缓走向舱门。来的突然,去的也突兀。

走到门口,她停下,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沙哑的嗓音留下最后一句低语:

“天快亮了……趁‘它们’还怕光……走吧。顺着水,一直往下……别再回头……也别再……靠近任何像‘船’的东西……”

话音落下,她那佝偻的身影便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船舱内,只剩下江诗韵一个人,抱着冰冷的铁盒,浑身冰冷,心如刀绞。

老妪的话如同谶语,在她脑中疯狂回响。范俊武被“扯碎了”?铁盒不能打开?顺着水走?别再靠近船?

每一个字都透着不祥,每一个指示都指向未知的恐惧。

她看向底舱的入口,又看向舱门外那微弱渐亮的天光。

留下,是等死。离开,前路是更深的迷雾和可能存在的、被“扯碎”的结局。

怀里的铁盒,从未如此刻般,既像唯一的希望,又像一道催命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