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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銮殿。

气氛比往日更加肃穆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唯有御座上的皇帝萧湛翻阅奏章时,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萧景珩手持玉笏,立于亲王班列之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跳动着不容错辨的坚定火焰。

他知道,今日他将投下的,是一枚足以引爆整个朝堂的惊雷。

例行议事过后,一片短暂的寂静中,萧景珩稳步出列,高举手中奏疏,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儿臣萧景珩,有本启奏!”

瞬间,所有目光,惊疑、审视、担忧、忌惮……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皇帝抬眸,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份明显厚于常例的奏疏上,淡淡道:“讲。”

“儿臣今日所奏,事关国计民生,漕运根本。”萧景珩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现有漕运制度,承平百年,积弊丛生,贪墨横行,损耗巨大,已至非改不可之境地。长此以往,非但国库空虚,更恐动摇国本。”

他话音未落,殿内已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虽然早有风声,但谁也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如此尖锐地在朝会之上,将矛头直指这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

“靖王殿下。”一位隶属户部、鬓发皆白的老臣立刻出列,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漕运乃祖宗成法,维系南北命脉,岂可轻言变革?殿下所言积弊,未免危言耸听,些许蠹虫,清查便是,何至于动摇国本?!”

“危言耸听?”萧景珩目光如电,直射那老臣,“敢问张大人,去岁漕粮北运,账面损耗几何?实际抵达太仓之数,又剩几何?沿途税卡林立,重复征收,致使粮价腾贵,民怨沸腾,此乃‘些许蠹虫’可为?漕帮把持河道,运丁苦不堪言,甚至时有械斗,阻塞漕道,此乃‘清查’可解?”

他接连发问,句句戳在痛处,将那老臣问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此时,一位与五皇子母族关系密切的御史出列,语气阴柔:“殿下心系国事,臣等感佩。然变革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殿下所提‘官督商运’,引入商贾,岂非与民争利,坏我朝重农抑商之根本?且商贾逐利,无信无义,若将漕运命脉交予其手,后果不堪设想,臣恐殿下……是受了某些不明身份之人的蛊惑,急于求成啊!”

这话,已是赤裸裸地将攻击的矛头引向了萧景珩身后的沈知微。

萧景珩眼中寒光一闪,尚未开口,立于勋贵班列中的武威侯李崇焕已然勃然大怒,声若洪钟地喝道:“放屁,沈县主才智过人,于云中、于朝堂,屡立奇功,陛下亲封县主,岂容你在此污蔑,漕运之弊,天下皆知,尔等尸位素餐,不思报国,反而阻挠革新,是何居心?!”

“武威侯,朝堂之上,岂可口出秽言。”

“老夫骂的就是你这等只知维护私利、不顾国家安危的蠹虫。”

双方顿时争执起来,大殿之上一片嘈杂。支持改革者与保守既得利益者吵作一团,互相攻讦,场面几乎失控。

“肃静!”皇帝萧湛猛地一拍御案,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他脸色阴沉,目光缓缓扫过争吵的众人,最后落在依旧稳立殿中的萧景珩身上。

“小六,你既然提出革新,想必已有详略章程?”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父皇,章程在此。”萧景珩将手中厚厚的奏疏高举过头,“儿臣与沈县主历时数月,查阅典籍,核对账目,走访暗查,已拟定《请革漕运弊政疏》并《漕运新制十条》,其中详陈弊端根源、革新方略、具体步骤、预期成效及应对风险之策,请父皇御览!”

内侍连忙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奏疏,呈送御前。

皇帝接过,并未立刻翻开,而是看着萧景珩,又问了一句:“朕听闻,江南转运副使王元亮,昨日暴毙?还有几位官员,被吏部调动?”

来了,萧景珩心知,真正的交锋此刻才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沉凝:“父皇明鉴,王元亮乃清廉干练之臣,身体素健,暴毙前一日尚与儿臣通信,议论漕务,精神矍铄,其死因蹊跷,儿臣已派人前往详查。至于吏部调动那几位官员,皆是在漕务上颇有建树、风评甚佳者,却在此时被无故停职调离,儿臣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意图阻挠革新,清除异己。”

他此言一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直接将官员暴毙、调动与漕运改革受阻联系起来,指控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殿内再次死寂。不少官员脸色剧变,尤其是吏部尚书王瑄和几位明显与旧漕运利益相关的官员,眼神闪烁,额角见汗。

皇帝沉默着,终于翻开了那本奏疏。他看得很快,目光锐利,手指偶尔在某一页上停留片刻。殿内百官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裁决。

时间一点点过去,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皇帝合上奏疏,抬起眼,目光深邃如海,扫视全场。

“漕运之弊,朕……已知之。”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靖王所奏,并非虚言。”

仅仅这一句,便让支持改革者精神一振,而反对者心沉谷底!

“然,”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革新之事,关乎国本,不可不慎。王元亮之死,吏部调动之事,朕会着人严查,必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既肯定了问题的存在,认可了萧景珩的出发点,却又没有立刻批准改革方案,而是将调查官员死因和调动作为前置,既安抚了改革派,也未将保守派逼入绝境,更将最终的决策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

萧景珩站在原地,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他知道,父皇的态度依旧暧昧,这场斗争,远未结束。

今日他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含义各异的目光,有钦佩,有担忧,更有冰冷的敌意。但他挺拔的身姿未有丝毫动摇,如同中流砥柱。

他转身,一步步沉稳地走出金銮殿。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射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风暴已起,他便要做那驾驭风暴之人。而这改革的火种,既已点燃,便绝不会轻易熄灭。他与沈知微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他们,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