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眩晕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文茜的识海,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碾碎,又强行糅合。
就在此时,一道温暖的白光及时笼罩了她。
叶罗丽悄然出现在她身侧,柔和而坚定的爱之意念如同最坚韧的纽带,稳固着她濒临溃散的心神。
那温暖的力量并不试图驱散或覆盖什么,而是如同粘合剂,抚平着意识层面的剧烈动荡。
“主人,稳住心神。”叶罗丽空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文茜强忍着仿佛要裂成两半的痛苦,目光扫过下方经历大战后一片狼藉却又焕发着诡异生机的土地。
仙境的地貌已然大变,曾经的精致亭台、模仿人类风格的建筑痕迹几乎被抹平,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原始、粗犷、却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景象。
干涸的河床被纯净的能量雨水填满,奔流不息。
枯萎的古老树木抽发出璀璨的新芽,枝叶间流动着灵光。
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清新凛冽,蕴含着久违的、近乎蛮荒的仙灵气息。
“这里……需要一个新的基点。”文茜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重叠的回响,仿佛两个灵魂在争夺主导权。
叶罗丽周身暖光暴涨,温暖的白光如同创世的画笔,在下方的土地上迅速勾勒、构筑,几乎是瞬息之间,一座与原本的花蕾城堡一模一样,却似乎与这片新生大地血脉相连的崭新城堡拔地而起,屹立在能量最为汇聚的核心区域。
城堡落成的刹那,文茜再也无法压制识海中的混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水清璃的记忆洪流失去了最后的阻碍,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冲击着她的核心意识。
就在这时,茉莉的身影悄然浮现。
她手中托着那盏得自星尘的“长灯守护”,灯盏中央,星火此刻正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修复与稳固的奇异波动。
茉莉的眼神复杂,但动作却毫不犹豫。
她将仙力注入长灯,引导那星火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闪烁着星辉的光丝。
这些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精密手术针,精准地刺入文茜的眉心,深入她那片混乱不堪的识海。
缝合,开始了。
这不再是简单的记忆灌输,而是意识层面血腥而精密的融合。
文茜的眼前,或者说,她的灵魂深处,炸开了无边无际的画面与情感。
最初的冰冷与虚无。
他是天地间一缕游离的水之意识,在荒芜死寂的原始大地上漫无目的地飘荡,没有形态,没有情感,只有本能的汇聚与流淌。
世界是灰暗的,只有时不时地心迸发的炽热和大地深处的闷响。
冰川纪的降临。
温度骤降,万物冻结。
他的意识在极致寒冷中缓慢凝聚,第一次感受到了“形态”,那是无边无际、覆盖大地的冰雪。
而在冰川最核心的纯粹寒冰中,一个与他同源却又独立的意识悄然孕育、诞生……冰璃雪。
那种源自本能的亲近与守护欲,是冰冷世界里第一抹微弱的暖色。
冰川消退,大地回春。
她的力量随着水流遍布世界。
他以无上伟力,在浩瀚海洋中构筑起辉煌璀璨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创造了美丽而智慧的人鱼族。
他曾是他们的造物主,是他们的神。
但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厌倦,也许是某种更高意志的干预,他亲眼看着那个文明在自身的骄傲与某种不可抗力下沉入深渊,亲手覆灭了自己创造的辉煌。
夹杂着淡漠、一丝难以察觉的惆怅、以及绝对掌控感的复杂情绪。
新的智慧种族出现,他们脆弱却充满惊人的创造力。
自然的力量因人类的信仰与恐惧而凝聚,诞生了最初的仙子。
仙子们共同开辟了脱离人类世界的净土,仙境。他,水清璃,作为最古老的自然意识之一,自然是仙境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世王的力量与理念让他感到共鸣,人类文明的扩张是对自然平衡的破坏,唯有覆灭人类文明,才能保全仙境与本源的自然。
他成为了幕天阁的二阶,地位尊崇,力量仅次于世王。
那段岁月,是充斥着毁灭与重塑信念的狂热时期。
然而,妹妹冰璃雪无法认同这条充满毁灭的道路。
冰雪应是纯净的象征,而非屠杀的工具。
为了妹妹,水清璃最终选择了背离幕天阁,甚至……调转锋芒,与仙境其他力量联手,亲自参与了对昔日同僚的封印,将世王等法相镇压于禁忌之地。
抉择的痛苦、对世王复杂的情感,以及对妹妹的守护,交织成最矛盾的记忆节点。
为了制衡可能复苏的禁忌之地,也为了建立新的秩序,灵犀阁应运而生。
他与妹妹冰璃雪凭借强大的力量成为阁主。
然而,随着人类工业文明的发展,自然失衡,毒素弥漫,代表纯净冰雪的冰璃雪力量日渐衰弱,地位尴尬,最终在颜爵的主导下,被代表毒的毒夕绯取代了阁主之位。
看着妹妹被排挤、力量流失的无力感,以及对灵犀阁所谓“平衡”的怀疑开始滋生。
曼多拉崛起,为了力量将妹妹囚禁于镜空间,试图将其石化。
妹妹为自保,选择了自我冰封。
而彼时的自己,或因顾忌灵犀阁规则,或因自身抉择,竟未能第一时间救出妹妹……这份悔恨与焦急,如同毒火灼烧。
然后,是那个突兀的转折。
如同被不可理喻的宿命击中,他莫名地对一个人类女孩王默产生了强烈到违背其本质的“爱意”。
那种情感来得汹涌而诡异,让他心甘情愿献出千年仙丹,力量大损,理智仿佛被蒙蔽,行为变得愚蠢而卑微……这段记忆如今回想起来,充满了扭曲和不协调感,像是一段被强行植入的错误程序。
直到文茜的出现,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闯入净水湖,揭开了那层迷障。
反抗、挣扎、最终,在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纯粹力量和新秩序的渴望驱动下,他选择了被文茜吞噬、融合。
那一刻,有解脱,有对妹妹未来的担忧,也有对文茜这个未知存在的复杂期待……
所有这些记忆,连同其中蕴含的亿万年的孤独、创造的喜悦、毁灭的决绝、背叛的挣扎、守护的温柔、被“爱”扭曲的荒诞、以及最终的沉寂……
如同浩瀚星河崩塌,尽数涌入文茜的识海,与她自己作为人类文茜的成长经历、她的野心、她的冷酷、她的算计,进行着最激烈、最痛苦的碰撞与融合。
“呃啊——!”文茜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颤抖,水蓝色的长发无风狂舞,眼眸中的色彩在深邃的蓝与冰冷的幽蓝之间疯狂闪烁。
茉莉全力催动着长灯守护,如同最精密的织机,将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强行编织在一起。
叶罗丽的爱之光则如同温暖的熔炉,软化着意识边缘的尖锐冲突,促使它们相互接纳。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终于,文茜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她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依旧是水蓝色,却不再是最初属于人类文茜的桀骜与冰冷,也不完全是水清璃的古老与淡漠。
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复杂的存在。
仿佛蕴藏了万载寒冰的冷寂,又沉淀了人类欲望的灼热。
既有俯瞰众生的超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文茜”的执着与掌控欲。
她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仿佛在确认这具身体、这个全新的意识的存在。
记忆已然融合,不再有冲突与撕裂感。她就是文茜,也是水清璃。
她是吞噬了水王子的人类少女,也是远古的水之意识,曾经的幕天阁二阶,后来的灵犀阁阁主。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选择,无论是光辉的还是阴暗的,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接受了这一切。
目光扫过下方的新生城堡,以及更远处焕然一新的仙境大地,她的眼神平静无波。
“走吧。”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种历经万古的沧桑与绝对的权威,“该去看看我们的‘新家’了。”
叶罗丽和茉莉微微躬身,跟随在她身后,化作三道流光,落入那座崭新的花蕾城堡之中。
城堡内部与昔日并无二致,。
文茜径直走向主殿,在那里,金离瞳正安静地等待着,金色的眼眸清澈依旧,仿佛外界的惊天巨变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中心,只有文茜。
文茜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拂过他柔软的金发。
金离瞳依赖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看着金离瞳,文茜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