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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挽天倾:我为大明续三百年 > 第362章 “春秋社”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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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告全民书》那颠覆性的文字,如同燎原之火,从南京的街头巷尾,一路蔓延至帝国最偏远的田埂与驿道,在亿万民众心中引发着或欣喜、或茫然、或惶恐的思想地震时,一股冰冷而坚决的暗流,正在江南最富庶、也是旧思想最根深蒂固的心脏地带,悄然汇集。

苏州,虎丘山麓,一座名为“寄啸山庄”的僻静园林深处。

这里本是前朝某位致仕尚书的私产,以其精巧的布局和珍奇的太湖石而闻名。然而,今夜,园林中没有了往日的丝竹管弦与吟风弄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在一间只点着数盏昏暗烛火的密室之中,聚集着几十个人影。他们的衣着,依旧是考究的丝绸儒衫,但他们身上,早已没了那种属于江南文人的闲适与风雅。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眼神中,燃烧着或压抑、或疯狂的火焰。他们不再是挥毫泼墨的雅士,而是一群在绝望中挣扎,试图用阴谋扼住历史咽喉的复仇者。

空气,阴冷而凝重,仿佛连烛火的跳动,都带着一丝决绝的悲鸣。

主持这场秘密集会的,是两位身份与背景截然不同,却因共同的仇恨而走到一起的人物。

其中一位,是端坐在主位上的老者。他名唤刘宗经,乃是当代理学一脉的泰山北斗,曾与顾昭在京郊的“西山论道”中公开辩论,却被对方那套离经叛道的“格物致知”与“实践真理”驳斥得体无完肤,从此引为毕生之耻。他代表着儒家道统最顽固、最核心的守卫者。

另一位,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他面容阴鸷,眼神如鹰,沉默地坐在刘宗经的身侧。他并非士林中人,而是来自山西,是那个曾经富可敌国,却在顾昭推行新币制与国有银行的“西风烈”行动中,被连根拔起的晋商常家的一个远亲,名叫常颖。他依靠着提前转移出去的、依然堪称巨额的财富,侥幸逃脱了那场清洗,如今,他代表着所有在顾昭新政中,被碾得粉碎的旧商业利益集团。

一个为“道”,一个为“利”。在这间密室里,这对看似永远不可能合作的力量,第一次,也是最危险地,结合在了一起。

“诸位,”刘宗经那嘶哑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环视着在座的众人——这里有在官场改革中被罢黜的旧官僚,有土地被“赎买”后心怀怨恨的大地主,有被新式工厂挤压得濒临破产的旧作坊主。

“想必,那份所谓的《告全民书》,各位都已经看过了。”他枯瘦的手,拿起桌上那份《大明时报》,随即,又如同触碰到什么污秽之物一般,猛地将其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在地上。

“好一个‘还政于民’!好一个‘协助前君完成不世之功’!我中华数千年之文明,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檄文!”老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那顾昭竖子,其心可诛!他先是以利诱之,夺尽天下财富;再是以兵胁之,囚禁君父;如今,更是要以这妖言惑众的‘共和’、‘公民’之说,彻底断绝我儒家数千年之根本,毁我纲常伦理,灭我神圣道统!此仇,不共戴天!”

他的声音,从最初的愤怒,逐渐转为一种悲怆而决绝的号召。

“我等今日在此秘会,并非为了蝇营狗苟的私利,更非商贾结党之举!我等,效仿的是当年为国除奸,不惜身家性命的东林先贤!为的,是匡扶社稷,清理君侧,是让这颠倒的乾坤,重新回到它应该在的轨道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枯槁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此身可灭,道统不可亡!若任由顾贼胡为,百年之后,这片土地上,将再无人知晓何为君臣父子,何为忠孝节义!华夏,将沦为禽兽之邦,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仇恨与恐惧。一片“愿随刘公,死不旋踵”的附和声,在密室中压抑地响起。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常颖,却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冰冷声音,给这片激昂的气氛,浇上了一盆最现实的冷水。

“先生们谈大义,我们生意人,只谈生意。”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这个浑身散发着铜臭味,却又无人敢于小觑的晋商代表。

“顾昭的工厂,让我们的绸缎庄、瓷器坊,变成了卖不出去的废品;他的银行,让我们的钱庄票号,一夜之间关门倒闭;他的海运公司,断了我们用骆驼走了几百年的商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断我们所有人的活路。”

常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大义,或许能让诸位热血沸腾,但生意,才能让我们活下去。很简单,让他死,我们才能活。”

他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了刘宗经的面前。

“我常家,以及所有愿意共襄盛举的商号,愿出白银百万两,为诸位的‘春秋大义’,铸造一把最锋利的剑!”

一百万两!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笔钱,足以招募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刘宗经看着那张银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知道,接受了这笔钱,这场“义举”的性质,就永远不再纯粹。但他也更清楚,没有这笔钱,所有的“义举”,都只是空谈。

他缓缓地,用两根手指,将那张银票夹了起来。

“好。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我等今日,便结此盟,名为‘春秋社’!誓要用我等之血,效法孔圣之笔,将顾昭这当代国贼,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春秋社”,这个注定将在未来,给新生的大明带来无尽血雨腥风的秘密组织,就在这个阴冷的夜晚,正式诞生了。

它的纲领,被迅速地确立下来。

表面上,它的宗旨是“清君侧,诛国贼,恢复祖制,尊崇儒道”,充满了为国为民的悲壮色彩。

但其核心的、真正的目标,却是用尽一切手段,刺杀顾昭及其所有核心党羽,摧毁其建立起的一切新政,然后,从旁支的朱姓藩王中,扶持一个听话的新傀儡皇帝,重新建立起那个由他们这些士绅、文官和大地主、大商人共同主导的、美好的旧时代!

它的组织结构,也被设计得极为严密,宛如一张巨大的、正在黑暗中张开的蛛网。

上层,由刘宗经这样的学界领袖,与常颖这样的大金主组成。他们负责提供资金支持,并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声望,在士林中制造舆论,印制各种攻击、抹黑顾昭的小册子,收买各地的说书人,传播对新政不利的谣言。

中层,则由那些在改革中失势的旧官僚,以及一些与顾昭麾下势力结下血仇的江湖豪客、绿林悍匪组成。他们负责承上启下,联络各方,策划具体的行动方案。

而这张蛛网的最底层,也是最致命的毒牙,则被冠以一个悲壮的名字——“义士”。

这些人,是“春秋社”精心挑选的、不畏生死的棋子。他们之中,有对儒家纲常深信不疑,认为顾昭是毁家灭国之魔王的年轻学子;有在“西风烈”中家破人亡,发誓要血债血偿的晋商子弟;也有在之前清洗中被剥夺了一切,只剩下烂命一条的勋贵后人。他们将被集中起来,接受最残酷的训练,被灌输最极端的思想,最终,成为一把把刺向顾昭和他新世界的、淬毒的匕首。

组织成立后,他们的第一个阴谋,便在刘宗经那充满阴险智慧的头脑中,酝酿成形。

这个计划,并非鲁莽的暴力刺杀。刘宗经深知,顾昭身边的防卫,如今已是铜墙铁壁,硬来,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要用的,是他们这些文人最擅长,也最阴毒的武器——文字。

他要策划一场,针对顾昭自己人的“文字狱”。

“诸位,”刘宗经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顾昭设立‘国家安全总局’,监察天下,自以为天网恢恢。但别忘了,刀,是会伤到持刀人自己的。我等的第一步,就是要让他尝尝,他自己的这把刀,有多锋利!”

他的计划是:通过常颖的财力,收买或胁迫《大明时报》的一名年轻编辑。让这名编辑,在一篇歌颂顾昭南洋大捷的文章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几个只有饱读诗书之人才会注意到,却带有明确“谋逆”暗示的字眼。

比如,将“国之栋梁,定鼎之功”中的“定鼎”,化用成某个只有帝王接受天命时,才会使用的、出自《礼记》的生僻典故。

然后,“春秋社”在朝中安插的、那些伪装成新政拥护者的旧官僚,就会以“发现重大谋逆线索”为名,向“国家安全总局”进行实名举报。

“试想一下,”刘宗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当顾昭看到,他自己的喉舌报纸,竟然在用‘劝进’的黑话,来歌颂他的时候,他会怎么想?他会相信那个编辑吗?他会相信《大明时报》的主编吗?他会怀疑,这是不是他麾下的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想要拥立他登基了?”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他要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下这口恶气。要么,就必须挥泪斩马谡,亲手整肃自己的舆论喉舌,以证清白!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我们,看到一场好戏!”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阴险与毒辣,所深深震慑。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顾昭那个看似铁板一块的统治集团内部,即将因为这几个小小的文字,而掀起一场猜忌与清洗的血雨腥风。

“善!”常颖阴冷地点了点头,第一个表示了赞同。

“此计大善!”

“如此,方能让那顾贼,也尝尝当年东林党人,被阉党罗织罪名,构陷入狱的滋味!”

在压抑的兴奋中,众人纷纷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杯中,盛的并非美酒,而是混入了各人指尖鲜血的烈酒。

“为春秋大义!”

“诛国贼,复纲常!”

众人将血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