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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嘴涧的险峻,远超众人的想象。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一些被前人(很可能是亡命的走私贩子)勉强开凿出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落脚点,以及几段锈迹斑斑、不知是否还牢固的铁链。脚下是深不见底、被黑暗吞噬的峡谷,寒风从谷底倒灌上来,带着呜咽般的呼啸,吹得人衣袂翻飞,站立不稳。

“都把保险绳挂上!一个跟着一个,踩稳了再动!”郭春海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他率先将随身携带的、结实的尼龙绳系在腰间,另一端固定在了一块看起来相对稳固的巨石上。

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要的风险。队伍像一串沉默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的岩壁,缓慢而艰难地向下挪动。格帕欠打头,他的动作最为轻盈敏捷,仿佛天生就属于这悬崖峭壁。他时而停下,用手触摸岩壁,感受着风化和湿滑的程度,为后面的人选择最安全的路径。二愣子紧跟其后,这个平日里有些毛躁的小伙子,此刻也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费力还是紧张。

老崔和李根柱等人在中间,互相照应着。沉重的背囊此刻成了最大的负担,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平衡。下方漆黑的深渊,像一张巨口,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下到一半时,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年轻队员,因为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猛地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瞬间向下坠去!幸好他腰间的保险绳猛地绷紧,将他悬在了半空中,吓得他脸色惨白,死死抓住绳索,不敢动弹。

“稳住!别慌!”郭春海低喝道,“上面的人拉紧绳子!下面的人托他一把!”

上面的人死死拽住绳索,下面的人努力伸出手,试图托住那名队员的脚。经过一番紧张的协力,那名队员才终于重新找到了落脚点,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煎熬,当最后一名队员的双脚终于踏上山涧底部坚实(虽然布满碎石)的地面时,所有人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回头望去,那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在朦胧的星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检查装备,清点人数!”郭春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

所幸,除了那名队员受了点惊吓和轻微擦伤,无人掉队,装备也基本完好。

“我们已经过来了。”郭春海看着惊魂未定的队员们,语气肯定地说道,“这道坎迈过来了,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都打起精神!”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山涧底部向北行进。涧底是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圆滑的卵石和一些倒伏的枯木。空气潮湿而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泥土和腐殖质混合的气息。

越往北走,周围的植被开始呈现出与兴安岭南坡细微的差别。松树和桦树依然是主体,但树木似乎更加高大粗壮,树皮的颜色更深,林下的灌木种类也略有不同,出现了一些在国内不常见的、带着尖刺的低矮浆果丛。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海绵般的苔藓和地衣,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不发出声音。

“这地方的味儿,跟咱家那边是不太一样。”二愣子抽了抽鼻子,小声嘀咕道。

格帕欠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闻了闻,又仔细查看着地面上的痕迹。

“有东西过去不久。”格帕欠低声道,指向一片被轻微踩踏过的苔藓,“不是人,蹄子印,像是……马鹿,个头不小,数量应该不少。”

郭春海走过去,蹲下细看。果然,在柔软的苔藓上,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分瓣的蹄印,比他在国内常见的马鹿脚印要大上一圈,而且更深,显示出其主人的体重和力量。

“看来,刘三那家伙没完全忽悠我们,这北边的‘牲口’,个头确实实在。”郭春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追踪并猎取大型猎物,是刻在猎人骨子里的本能和渴望。

“跟着它们。”郭春海下令,“注意保持距离,别惊了群。”

队伍立刻进入了狩猎状态,之前的疲惫和紧张被一种新的专注所取代。格帕欠作为尖兵,如同最灵敏的猎犬,凭借着地面上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一片被碰断的草叶、一根挂在树枝上的绒毛、几粒新鲜的粪便——牢牢地锁定着鹿群移动的方向。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灵,每一步都落在最不会发出声响的地方,整个人仿佛与这片陌生的森林融为了一体。

郭春海和其他人则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同样尽可能地减少动静。所有人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林间任何不寻常的声音,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阴影。

随着不断的深入,他们对这片异国森林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这里的寂静,似乎比国内的森林更加深沉,带着一种原始的、未被频繁打扰的厚重感。鸟鸣声都显得稀疏而遥远。空气中除了植物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一些大型野兽留下的、淡淡的腥臊味,提醒着他们这里潜藏的危险。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小山坡后面停下来短暂休息和进食。不敢生火,只能就着冷水啃着硬邦邦的肉干和炒面。

“春海哥,这林子也太静了,静得有点瘆人。”二愣子一边费力地嚼着肉干,一边环顾四周茂密的、仿佛无穷无尽的林木。

“静,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老崔接口道,他经验丰富,相对镇定,“这样的地方,好东西才多。但也更得小心,谁知道哪个草棵子里就猫着大家伙。”

郭春海没有说话,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下,闭目养神,耳朵却依旧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他在脑海中回忆着刘三提供的、关于“战斧帮”活动区域的信息,并与他们现在行进的方向进行比对,确保尽量避开那些危险地带。

休息了约莫半个小时,格帕欠示意鹿群的痕迹又开始移动了。队伍再次出发。

下午的追踪变得更加艰难。鹿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意地往林木更加茂密、地形更加复杂的区域移动。他们穿过了一片几乎不见天日的、长满了怪异蘑菇和藤蔓的阴暗林地,脚下是深可及膝的、腐烂的落叶层,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不时还需要攀爬倒伏的巨木,或者绕过深不见底的沼泽水洼。

汗水浸湿了内衣,又被林间的冷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沉重的背囊仿佛有千斤重,勒得肩膀生疼。但没有人叫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格帕欠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和那串指引着方向的、若有若无的踪迹上。

猎人最宝贵的品质,就是耐心。

终于,在夕阳开始将西边的天空染上一抹橘红,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迷离的时候,格帕欠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向后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停止前进,目标接近”的手势。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郭春海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格帕欠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百米开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长满了低矮灌木和苔藓的林间空地。空地上,一群体型硕大、毛色灰褐的马鹿正在悠闲地觅食。它们比国内常见的马鹿确实要雄壮不少,公鹿头上的犄角如同巨大的、分叉的树冠,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数量有十几头之多,其中几头母鹿身边还跟着蹒跚学步的幼崽。

它们似乎并未察觉到危险的临近,偶尔抬起头,警觉地四下张望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用舌头卷食着地上的苔藓和嫩枝。

这是一幅充满生机与野性的画面,也是猎人眼中最诱人的目标。

郭春海仔细观察着鹿群的分布、风向(微风正从鹿群方向吹来,有利于隐藏他们的气味),以及周围可供隐蔽和射击的地形。

他心中快速制定了简单的战术,用手势向身后的队员们传达指令:分散开来,占据有利射击位置,优先目标——那几头犄角最大、体型最壮的公鹿。等待他的开枪信号。

队员们如同得到指令的士兵,立刻无声地散开,借助树木和灌木的掩护,如同水滴融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预定的伏击位置。枪口缓缓抬起,准星牢牢套住了各自的目标。

森林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微弱呜咽,和鹿群偶尔发出的、满足的咀嚼声。

郭春海稳稳地据枪,瞄准了鹿群中最为雄壮的那头公鹿的肩胛部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指尖虚搭在冰冷的扳机上。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森林,第一场真正的狩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