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清海镇”船队分别后,“蛟龙号”带着剩余的渔获和一身伤痕,踏上了归途。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不仅仅是因为船只受损、航速受到影响,更因为每一个船员的心头,都沉甸甸地压着这次远航的收获与教训。船舱里不再有出发时的兴奋与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庆幸与深沉思索的寂静。人们或靠着舱壁假寐,或默默地整理着工具,擦拭着武器,偶尔交换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的东西。
郭春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驾驶室,亲自掌舵。他的目光掠过前方看似平静无垠的海面,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与伊万、中村船队的激烈交锋,与“清海镇”金哲的结盟,以及那艘神秘灰色快艇冷漠的窥视。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在叩问着他内心的选择。
这一次,他们不仅带回了价值不菲的渔获(尽管分出去一半),更重要的是,他们用勇气和鲜血,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公海上,初步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一个实力不俗的盟友,也树立了“不好惹”的名声。但代价也同样惨重,船只受损,人员疲惫,更重要的是,彻底得罪了伊万和中村背后的势力,未来的报复几乎可以预见。与“清海镇”的联盟固然增强了实力,但也将他们的命运与另一股力量捆绑在一起,未来的变数更多。
“春海哥,快到咱们的海域了。”二愣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的放松。
郭春海抬眼望去,远处海平线上,祖国海岸线那熟悉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这里有他的根,有他牵挂的家人和乡亲,是他出发的起点,也是他搏杀后渴望回归的港湾。但同样是在这里,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官方的审视、来自屯里部分人的红眼和非议。家,既是温暖的归宿,也是无形的牵绊。
“嗯,通知大家,做好准备。老崔,再检查一遍机器,确保靠港顺利。”郭春海收敛心神,恢复了船长的沉稳。
当“蛟龙号”那熟悉而又带着新伤的身影缓缓驶入绥芬河码头时,岸上早已闻讯聚集了不少人。乌娜吉抱着孩子站在最前面,看到船体上那些明显的撞击痕迹和水渍,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直到看见郭春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船舷边,她才暗暗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
老崔媳妇、张大船家的等船员家属也都翘首以盼,看到亲人平安归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看到船只的惨状,又不免窃窃私语,面露忧色。屯里的一些老人和看热闹的,则更多的是盯着船上卸下来的、虽然数量不如上次但依旧可观的渔获,眼神复杂。
郭春海没有理会那些各异的目光,他指挥着船员们有序卸货,将属于集体的部分入库,该分发的分红也当场结算。他没有隐瞒此次遭遇袭击的事情,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遇到了“外国流氓渔船的骚扰”,在“友船”的帮助下成功击退了对方,重点强调了团队的英勇和最终的胜利,以及带回的收益。至于与“清海镇”结盟、灰色快艇等细节,则被他刻意模糊处理了。
这种半真半假的叙述,既安抚了人心,展示了实力,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烧得暖烘烘的火炕,乌娜吉精心准备的、带着家常味道的饭菜,儿子蹒跚扑过来的拥抱,都让郭春海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他抱着儿子,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依赖,听着乌娜吉在灶间忙碌的细微声响,窗外是屯子里熟悉的狗吠和邻里招呼声,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踏实而珍贵的烟火气,是他在惊涛骇浪中最坚实的念想。
“这次……很险吧?”晚上,躺在炕上,乌娜吉依偎在丈夫身边,轻声问道。她虽然不懂海上的事,但能从丈夫眉宇间更深沉的疲惫和船体的伤痕感受到其中的凶险。
“嗯。”郭春海没有否认,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都过去了。以后……可能会更不容易。”
乌娜吉沉默了一会儿,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不管你做什么,我和孩子,还有这个家,都等着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无尽的支持与牵挂。郭春海心中暖流涌动,将妻子搂得更紧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郭春海并没有沉浸在休整中。他深知,暂时的平静之下潜藏着更大的风浪。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巩固根基,提升实力,为下一阶段更广阔的征途做好准备。
他首先投入大量精力处理屯里的事务。新修的道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雨天也不再泥泞;小学校舍焕然一新,孩子们的读书声更加响亮;他出面协调,解决了之前因山林界限与邻村产生的一些小摩擦,展现了强大实力下的克制与大局观,赢得了更多尊重。对于那些红眼病和闲言碎语,他不再单纯依靠强硬手段,而是通过设立更公平的奖惩机制、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比如扩大近海船队、发展屯里副业),将矛盾引导向积极竞争的方向。李根柱等几个通过考核的新船员,被安排跟着老船员严格学习,他们的进步和改变,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其背后的家庭和屯里的风气。
托罗布老爷子看着郭春海沉稳地处理着这一切,在某次喝茶时,捋着胡须对他说:“春海啊,你现在办事,越来越有章法了。不像以前,光知道往前冲。这很好,山里的老猎人都知道,看清脚下的路,比追着猎物跑更重要。”
郭春海恭敬地给老爷子斟上茶:“都是您和老辈人教导得好。”
在处理屯内事务的同时,郭春海更加注重与官方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他定期让老崔去县里“汇报工作”,送上一些不算扎眼但品质不错的“土特产”,强调船队是在进行“合法的远海资源探查与技术训练”,并重点提及了对屯里基础设施和教育的投入,塑造一个“有能力、有担当、守规矩”的集体带头人形象。这使得县里虽然对他的某些“灰色”活动心知肚明,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和造成恶劣影响的前提下,采取了默许甚至在某些层面给予便利的态度(比如在船舶检修、证件办理上开了些绿灯)。
对于自身的核心力量——“蛟龙号”船队,郭春海的投入更是不遗余力。利用此次带回的资金,他对“蛟龙号”进行了彻底的维修和升级,不仅修复了战损,还改进了船体结构,增强了关键部位的防护,升级了通讯和导航设备,使其性能更上一层楼。他还通过黑市渠道,秘密采购了一批更精良的非致命性装备和……少量用于极端情况防身的违禁品,并制定了极其严格的管理和使用规定。
人员训练也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要求所有船员,包括老崔、格帕欠这样的核心,都必须加强体能、水性、格斗以及各种装备操作的训练。他借鉴了部分军方和“清海镇”的经验,制定了更完善的应急预案和战术配合方案,经常组织模拟演练。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二愣子、李根柱等年轻骨干的指挥能力,为未来的扩张做准备。
格帕欠的追踪与侦察天赋被进一步发掘,郭春海让他负责整合所有情报来源——黑皮老三的、渡边老汉可能传来的信号、船员们收集的零碎信息、以及与“清海镇”共享的情报,尝试绘制更精确的周边海域势力分布图和风险预警图。
夜幕降临时,郭春海常常独自一人来到码头,站在“蛟龙号”高大的船影下。海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的衣角,船体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抚摸着粗糙的船舷,感受着这钢铁巨兽沉默的力量。
他的思绪飞得很远。向北,是广袤而危险的俄国远东海域,那里有更丰富的资源和更凶悍的对手;向东,是错综复杂的韩日海域,那里有“黑龙会”的毒蛇窥伺,也有“清海镇”这样的盟友,更是通往更广阔太平洋的门户;他甚至想到了更南边,那些传闻中遍布珊瑚礁、拥有完全不同渔业资源的热带海域……
未来的猎途,必将更加波澜壮阔,也必将更加凶险莫测。但他内心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挑战的激情和开拓的渴望。他从一个狍子屯的穷小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拥有了强大的团队、坚实的后方、官方的默许甚至还有了国际盟友,这一切,都是他凭借勇气、智慧和汗水搏杀出来的。
山有山路,海有海路。而他郭春海,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纵横山海的新征途!
他转身,望向屯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那里有他的根;再回头,望向漆黑深邃、蕴藏着无限可能与挑战的大海,那里是他的战场。
新征程序章,已然揭开。前方的风浪或许会更大,暗礁或许会更多,但只要这艘船还有人敢于扬帆,还有智慧应对风浪,他们的故事,就远未结束,他们的传奇,必将在这蔚蓝的星球上,书写下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