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安既已搭上南府这条线,便再留不得。
须得尽快传信给父亲,早做处置。
她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婉,只轻轻将茶盏搁下,仿佛不过听了一桩闲事。
孟昭阳见她无动于衷,急得扯住她衣袖:“姐姐怎么还坐得住!我虽不指望后位,可那位置合该是你的!
他日你入主中宫,我为贵妃,你我同心侍奉皇上,岂容那些乡野出身的贱婢染指天家富贵?”
许清欢面上却愈发温婉,她轻拉孟昭阳的手柔声劝道:“昭阳,选秀之事,岂是你我能左右的?最终谁能入选,不过是南姑娘一句话的事。
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孟昭阳猛地甩开手,眼中燃着怒火:“认命?我偏不认!戚安那个不要脸的,竟敢偷偷去巴结南姑娘。
明日我就要把她做的这些事公之于众,看她还怎么得意!”
说罢,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待孟昭阳走远,许清欢脸上的温婉瞬间褪去。
她取过纸笔,迅速写下一行小字,折好交给贴身丫鬟:“如月,速将此信交给父亲。”
“是,小姐。”如月领命,很快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宗人令许大人展开纸条,在烛火上细细看过,随即将纸捻在火焰中。
看着信纸化作灰烬,他沉声道:“去告诉清欢,让她宽心。一个女子而已...活不到选秀之日。”
如月躬身行礼:“是,老爷。奴婢这就回禀小姐。”
陆婉宁回来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院子门口的护卫统领见了,上前说道:“姑娘,下次休沐可不能回这么晚了。”
陆婉宁点点头,拉着丫鬟冬梅快步往里走。
她先去了戚安的屋子,手里还捧着一套衣裙,进门便说:“戚姐姐,今日多亏你帮忙追回荷包,真是多谢了。”
戚安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说起来,最后也不是我抢回来的,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还有小黑楼的人,都不会让贼人跑掉的。”
“那可不一样。”陆婉宁认真道,“小黑楼的人出手是职责所在,那位男子瞧着也像是楼里的人,可你却是不惧危险,主动追了上去呀。”
戚安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笑:“让你说得我都要骄傲了。”
陆婉宁将怀中衣裙递过去:“这是我特意为姐姐选的一套衣裳,觉得再适合姐姐不过了,还请务必收下。”
展开来看,是一袭翠绿劲装,衣襟袖口以银线绣着清雅的花纹,既利落又不失柔美。
戚安接过衣裳,爽朗一笑:“多谢陆妹妹,那我便不客气了。”
陆婉宁见她这般率真,心中更是欢喜。
她就欣赏戚安这不推不让、大方明朗的性子。
本想问问她去南府可曾见到那位南姑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究是戚安的私事,若贸然相询,反倒显得刻意了。
她遂抿唇一笑,柔声道:“那戚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回去了。”
次日清晨,戚安带着婢女踏入饭厅,便察觉到气氛有异。
众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有的慌忙低头避开视线。
孟昭阳更是直接对着她冷哼一声。
戚安素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挑眉:“孟昭阳,你是猪吗?哼什么哼?”
孟昭阳拍案而起:“你……你粗鄙不堪!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敢在这里嚣张!”
“说清楚,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选秀期间,竟敢去贿赂南姑娘,真是不要脸!”孟昭阳拔高了声音。
昨日去过南府的几人闻言,都默默低下了头,把脸埋进碗里。
“放屁!”戚安怒极,“我去南府光明正大,行得正坐得端!有胆子,现在就跟我去南府对质!”
说罢,她几步绕到孟昭阳跟前,一把拉起人就要往外走。
刚到院子里,几位宫里的嬷嬷恰好到了,见状厉声呵斥:“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看来各位是不想学宫规了,奴婢现在就回宫复命去!”
许清欢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嬷嬷息怒,她们俩是闹着玩呢,对吧,昭阳?”
孟昭阳还被戚安攥着,挣不脱,只得挤出笑容附和:“是……是啊嬷嬷,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嬷嬷看向戚安,目光锐利:“戚姑娘,真是这样?”
戚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是,嬷嬷,我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也不成。”嬷嬷沉声道,“大吵大闹,高声喧哗,简直有辱宫仪!每人罚抄宫规二十遍。”她忽然扫向在场所有人,“所有人,都一样。”
众人皆垂首应是。
如今教养嬷嬷掌着训诫之权,谁也不敢违逆。
这时陆婉宁才从房里溜出来,唇边还沾着些许油光。
她刚偷吃完冬梅买来的小笼包,浑然不知前院发生的风波,只听见嬷嬷最后那句处罚,顿时苦了脸。
五日后深夜,暴雪肆虐,天地间只剩呼啸的风声与翻卷的雪片。
一群黑衣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秀女居住的院落,精准地摸向戚安的房门。
戚安大喝:“什么人!”
院子门口的护卫听到动静,立刻持械冲了进来。
戚安也顾不上穿戴整齐,随手披了件外衣便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这些黑衣人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竟身怀武艺,加上他们只来了五人,本就有些轻敌,此刻顿时陷入被动,想全身而退已是难事。
领头的黑衣人见状,一把将身边的手下往前一推,自己则趁机纵身跃起,借着夜色逃之夭夭。
剩下的四人被护卫们团团围住,眼看难以脱身。
他们并非死士,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压根没打算殉命。
心里想着,有宗人令定能保他们周全,只要咬紧牙关不松口便是。
护卫统领快步上前,抱拳道:“戚姑娘受惊了!”
戚安眉头紧蹙,目光扫过被制伏的黑衣人:“这些人显然是冲我来的。我在京城并无仇家,也少与人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