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如同指间流沙。小南的考察与逗留期也已结束,是时候返回那片终年笼罩在阴雨中的故土了。
临行前,她屏退了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了宇智波一族的旧地。这里依旧带着几分往昔大族聚居地的肃穆与挥之不去的清冷,但比起她初来时感受到的那份死寂,空气中似乎悄然滋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顽强的生机,或许是墙角新绿的苔藓,或许是偶尔掠过的鸟鸣。她在一处较为完整的庭院前停下脚步,那里,佐助正背对着她,静静地望着院子里那棵在萧瑟秋风中摇曳着片片黄叶的古树,背影挺拔而孤峭。
“要走了?”佐助没有回头,平静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仿佛早已感知到她的气息,料定了她的到来。
“嗯。”小南轻轻应了一声,步履无声地走到他身侧,浅橘色的眼眸也一同望向那棵见证过无数变迁的古树,“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庭院中流淌,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淡淡的离愁弥漫在空气中。这一个月在木叶的所见、所闻、所感,那些关于高效治理、民生发展、制度创新以及另一种和平可能性的鲜活认知,已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而复杂的印记,绝非轻易能够抹去。
“木叶的变化……很大。”她最终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厘清的复杂感慨,有惊叹,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也让我……想了很多。” 这“很多”二字,承载着她对雨之国道路的重新思考。
佐助这才微微侧过头,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那么,你的决定是?”
小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木叶高耸的围墙和远山,看到了那片记忆中永远灰蒙、雨水连绵的国度。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对自己重申信念,才缓缓说道:
“长门他……需要看到更多。仅仅是我的转述,语言的描绘,终究苍白,不足以撼动他心中那座由痛苦筑起的高墙。”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会回去。但下一次再来木叶时,或许……会带着与这次不同的‘东西’,这里的景象,也或许会……有所不同。”
(佐助\/钟明内心:当然会‘不同’了……而且会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下次她再来时,恐怕就不是这般平和考察的光景了。按照那该死的“剧情”惯性,紧随其后的,就该是佩恩六道亲自降临,以“神”之姿态,将木叶夷为平地,捕捉九尾了。)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小南此刻话语中的“不同”,绝非指代那场即将到来的、充满毁灭与痛苦的袭击,而是寄托着她对雨之国未来道路的某种期望,以及她自身理念可能发生的积极转变。但历史的巨大惯性,以及长门那早已被仇恨与偏执浸透、近乎固化的信念,如同一座沉重冰冷、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眼前,预示着风暴的不可避免。
一丝混合着无奈与预知结局的苦涩,掠过他的嘴角,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郁的长叹,悄然消散在微凉的秋风之中。
(佐助\/钟明内心:唉……无论此刻的交流多么融洽,理念的种子是否已经埋下,当各自所站的立场、所背负的宿命,以及最核心的利益冲突无法从根本上调和时,最终的、最激烈的碰撞,依旧难以避免。下次再见……估计就是兵戎相见、各为其‘道’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到那时,我们之间这短暂建立起来的理解和……情谊,又能在战火中留存几分?)
这未尽之语,深藏于心底,只余下离别的沉默,在庭院中蔓延。
小南浅橘色的眼眸里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如同雨滴落入平静的湖面。她望着远处忍者学校里嬉戏的孩童,声音轻缓:“看到木叶的孩子们能在阳光下安心奔跑、成长的模样……不知何时,雨隐村的孩子们也能如此。”
佐助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很难。近乎不可能。”
“为什么?”小南侧首看他。
“阻力太大。”佐助抬起眼,凝视着她,目光锐利,“且不说虎视眈眈的五大国是否会容许一个强大的雨隐村崛起,光是晓组织内部……”他随手折断了身旁一根枯脆的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长门执着于收集尾兽,制造终极兵器;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则谋划着所谓的月之眼计划,要将整个世界拖入幻境。他们建设雨隐村,提供庇护,本质上,不过是为了实现各自野心而暂时维持的工具和屏障罢了。”
他转向小南,目光如出鞘的刀,直指核心:
“那么,你能让长门放弃他那‘让世界感受痛苦’才能换来和平的信念吗?还是你能说服他,解散晓组织,放下轮回眼的力量,与其他大国坐下来和平共处?”
小南指尖下意识凝聚出的纸蝴蝶,在这番尖锐的诘问下,骤然僵住。她想起了长门那隐藏在暗处、日益被外道魔像抽取生命力而消瘦枯槁的躯体,想起了他操控天道佩恩时,那双轮回眼中再无半分人类情感的冰冷与漠然。
一阵无力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真的……没有其他道路了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随时会断裂的蛛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绝望的祈求。
小南的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随之凝滞了。
她浅橘色的眼眸深处,那圈微弱的涟漪终于彻底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所有的挣扎与波澜都被强行压入了最深、最黑暗的海底。
她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去看佐助。她的视线越过了他,落在了虚无的某一点,仿佛在透过眼前晦暗的森林,凝视着某个遥远而绝望的过去,或是某个注定无法抵达的未来。
指尖传来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那只停驻在她苍白指节上的纸蝴蝶,翅膀开始无声地碎裂。先是边缘化作细小的纸屑,接着,那碎裂如同被冻结的波纹般向中心蔓延。它没有飘散,只是在那里,静静地、一点点地崩解,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灵动,最终,化作一小撮苍白的碎片,像是一场微型而寂寥的雪,堆积在她的指尖。
真的……没有其他道路了吗?
她的声音太轻了,轻得如同即将融化的雪,如同悬在蛛丝上最后一滴露水,仿佛只要一丝微风吹过,便会彻底断裂,消散无形。那里面不再有质疑,不再有寻求,甚至没有了悲哀,只余下一种确认般的、最终的虚弱。她问出的,或许早已不是问题,而是对自己一直以来所怀抱的、那微小如萤火般希望的最终祭奠。
她想起了长门。
不是那个操控着佩恩六道,如同神明般宣告要让世界感受痛苦的首领。而是那个记忆深处,瘦弱得几乎能被风吹走的红发少年。他的脊背因过度消耗而日益佝偻,嶙峋的骨骼几乎要刺破那象征着晓组织的黑底红云袍。她想起他每一次操控佩恩后,那更加灰败的脸色,以及那深陷的眼窝中,一双双轮回眼散发出的、无机质般的冰冷光泽。那光芒里,曾经属于“长门”的温度,早已被无尽的痛苦和偏执的信念吞噬殆尽。
她一直追随着那道背影,从雨隐村的废墟,到晓组织的据点,再到他为自己选择的、那条遍布荆棘与毁灭的终末之路。她是他最初的同伴,也是最后的壁垒。她见过他最柔软的样子,也见证了他如何将自己锻造成最坚硬的武器。
正因如此,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
让长门放弃?说服他解散?
这些词语本身,就是一种奢望。那个少年的心,早已和他挚友的尸骨一起,埋葬在了多年前那片被战火蹂躏的焦土之下。剩下的,只是一个被痛苦重塑的容器,装载着一个名为“和平”却通往毁灭的疯狂理想。
纸蝶的碎屑从她指尖悄然滑落,无声地混入泥泞。
那片苍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