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柳姬藏身在一丛茂密的芦苇后,身体僵硬。
她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溪边那个忙碌的身影——书昀。
书昀正和小桃一起,将一个造型奇特的铁架子搬到溪边空地上,接着又拿出几根长长的竹竿,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她的动作轻快,脸上带着一种柳姬许久未见的、放松甚至带着点雀跃的神情。
她在为王言准备这些…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柳姬的心。
为什么骗我?
用那个暗号…
她想起那天清晨在马车里看到的景象——书昀在梧桐树下刻下“三横一竖”,那仓惶抹拭的动作…
我还以为…是琴艺练习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分心…
柳姬当时虽然失望,却带着理解。
可现在…
那个铁炉子是什么?钓鱼?还有那个大帐篷…
柳姬的目光扫过那顶已经支好的、颇为宽敞的帐篷,透过掀开的门帘,她清晰地看到里面只铺着一床锦被。
柳姬看到书昀的马车上大概有两套帐篷。
“陛下…” 青鸾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您别太难过了。眼见…未必就是实情。书昀对您的情谊,我是看在眼里的。这其中,或许…或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 柳姬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因为柳惊澜的离去,她对背叛这个词变得异常敏感。
此刻,那根敏感的神经被狠狠刺痛了。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从小陪伴她、对她倾注了全部爱意的书昀,会背叛她,会…爱上一个男人,虽然是一个有些特殊的男人。
不,不会的。
柳姬在心中激烈地反驳着自己的猜测,青鸾说的对一定是我误会了。
书昀是爱我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对,是为了我。
她是为了我才接近王言,为了我才带他参加选妃。
她不想让我嫁给别的男人!她是在为我牺牲。
比赛…对,比赛一定很辛苦。
柳姬想起青鸾打探后给自己说的,书昀和王言在隔间里日夜苦练。
她那么努力,那么疲惫…都是为了帮我达成心愿。
现在好不容易晋级了,带他出来放松一下,钓钓鱼,…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为了我才累成这样的…
这恰恰证明她心里装着我。
柳姬越想越觉得合理,那阵撕心裂肺的绞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是我太敏感了…是我误会她了…
她慢慢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溪边,书昀正笑着和小桃说着什么,那笑容依旧明媚。
应该…真的是我误会了。
柳姬的心绪渐渐平复,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比赛这么累,出来歇息一下,确实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柳姬的心底又泛起失落。
我本来…是特意来看她的…
她得知书昀带着王言成功晋级殿试,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感激,不愧是书昀。
她甚至延长了回宫的时限,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想给书昀一个惊喜,好好鼓励她一番。
她…她还给书昀准备了礼物。
柳姬下意识地,偷偷地探手摸了摸自己宽大袖袍里的东西。
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丝滑的锦缎,里面包裹着她耗费了许多个夜晚、在无人时偷偷绣制的一幅小图。
那是一幅《双凤啼鸣图》。
锦缎上,两只华美的凤凰相依而立,姿态亲昵。
大的那只凤凰,翎羽华丽,姿态雍容,昂首向天,眼神睥睨,周身用金线勾勒出隐约的日月纹路,象征着至高无上——那是她自己。
而依偎在她身侧、微微仰头似在鸣叫的小凤凰,翎羽的色彩更为清丽灵动,翅膀边缘用银线绣着几朵精致的兰花——那是书昀最爱的花,也是她身上常带的香气。
书昀喜欢给用兰花洗澡柳姬是清楚的,柳姬也很喜欢书昀身上的兰花香。
小凤凰的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依恋,望向大凤凰。
昀儿看到这个,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一定会高兴的吧…
柳姬的指尖轻轻抚过小凤凰翅膀上的兰花绣纹,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温柔又带着点羞涩的微笑。
这种刺绣,在柳朝被视为“小男子的玩物”,是闺阁男子打发时间,寄托情思的玩意儿。
与她这位威严女帝的身份实在不符。所以她都是让青鸾偷偷保管绣线和布料,要绣的时候,就屏退左右,关上寝殿的门,在烛光下一针一线地绣。
针脚有时会歪斜,手指也被扎破过好几次,但她乐此不疲。
她甚至…还给柳惊澜也绣了一幅,可是..
这种隐秘的、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柔情,是她坚硬帝王外壳下最柔软的部分,她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昀儿不会笑话我的…她只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