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内喧嚣暂歇,飞舟划过云层,将那座逐渐远去的城池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墨点。林渊立于舟首,衣袂在猎猎天风中翻飞,目光却已投向远方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万兽山脉轮廓。
离了那是非之地,空气中那份无形的压力似乎也消散不少。飞舟船舱内,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苏婉清与木婉清正低声交谈,眉眼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前路的好奇。李慕瑶一如既往地冷静,擦拭着她那套得自星辰殿的阵旗,李临阮则在一旁,指尖跳跃着一缕微弱的星辉,熟悉着新获得的力量。赵昊最为兴奋,趴在舷窗边,贪婪地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对他而言,能乘坐如此高阶的飞舟,本身已是难得的体验。
林渊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波,温和地笼罩着整个飞舟,也感受着伙伴们气息的变化。经历玄天城一番波折,团队间的默契更增,尤其是苏婉清的归队,让这支队伍的核心更加凝聚。他心中那份因得知世界真相而产生的沉重感,在同伴们的陪伴下,也稍稍缓解。
数日后,飞舟抵达万兽山脉边缘。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泥土腥气以及若有若无妖气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古木参天,幽深的兽吼从山脉深处隐隐传来,昭示着这里的危险与机遇。
他们在一座依托山势而建、风格粗犷的小镇外降落。镇子以巨大的原木和岩石垒砌而成,来往修士大多气息彪悍,带着兵刃,眼神警惕。这里与青木城、天星城的氛围截然不同,规则更简单,也更直接——实力为尊。
林渊团队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但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在这种地方,陌生的面孔每天都有。他们低调地补充了些许物资,主要是更详细的区域地图和一些驱避低级毒虫的药剂,并未多做停留,便直接进入了莽莽山林。
初始的路程还算顺利,遇到的也多是一些低阶妖兽,被李临阮的瞳术提前发现,轻易避开或解决。林渊有意锻炼队伍在新环境下的适应能力,除非遇到棘手情况,否则很少出手。
这日黄昏,团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开辟出临时营地。李慕瑶熟练地布下简易的隐匿和预警阵法,苏婉清和木婉清采集来一些无毒的菌菇和野果,赵昊负责生火,李临阮则在周边警戒。
篝火燃起,驱散了山间的寒意,也映照着众人略显疲惫但精神尚可的脸庞。林渊取出一些得自之前遗迹的灵肉,亲自炙烤,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声响,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这万兽山脉果然名不虚传,灵气虽比外界狂暴,但也浓郁不少。” 李慕瑶接过林渊递来的烤肉,轻声说道。
“确实,在此地历练,效果应当不错。” 林渊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暂且在此山脉外围活动一段时间,大家尽快适应,也看看能否寻到一些机缘,稳固提升修为。”
众人纷纷点头。正享用间,木婉清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侧耳倾听,目光投向营地外的黑暗丛林。“好像……有什么小东西在附近,很害怕的样子。”
她身具特殊灵体,对生灵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众人闻言,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警惕起来。李临阮眼中微光一闪,破妄灵瞳已然开启,扫向木婉清所指的方向。
“是只猴子?速度好快!” 李临阮低呼。
他话音未落,一道银白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灌木丛中窜出,目标明确地直扑向木婉清!那速度快得惊人,甚至连林渊都微微挑眉。
那影子在篝火光晕的边缘显出形来,果然是一只小猴子。它体型不过尺许,一身皮毛竟是罕见的银白色,光滑如缎,一双眼睛大而灵动,此刻却充满了人性化的惊惶与恐惧。它似乎认定木婉清身上有让它安心的气息,嗖地一下蹿到她的身后,伸出小爪子紧紧抓住她的裙角,将小小的身体完全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未定地望向它来时的方向,嘴里发出急促而哀切的“吱吱”声。
木婉清先是一惊,随即感受到小猴子那纯粹的不含恶意的恐惧,母性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轻轻俯身,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安抚道:“别怕,别怕,小家伙,怎么了?”
小猴子仿佛能听懂她的话,更加急切地叫了起来,一只小爪子依旧抓着她的裙角,另一只爪子则拼命地指向黑暗的丛林深处,又回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木婉清,再看看林渊等人,似乎在乞求他们的帮助。
“它在求救。” 苏婉清也看出了端倪,她的乙木灵体同样对生灵情绪敏感。
林渊走到木婉清身边,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只灵性十足的小猴子。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眼神如同深潭。他并未直接动用万物通晓之力,而是仔细观察着小猴子的神态、动作以及它所指的方向。
“它很恐惧,那种恐惧……像是家园被毁,族人遭难。” 木婉清根据灵体的感应,轻声解读着。
小猴子闻言,拼命地点头,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吱吱的叫声更加悲切。
林渊沉吟片刻。万兽山脉危机四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小猴子灵性如此之高,其族群恐怕也不简单。而且,它流露出的那种绝望与哀求,不似作假。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到,小猴子所指的方向,灵气似乎有些异常,并非单纯的险地。
“林大哥,我们……” 木婉清看向林渊,眼中带着恳求。她天性善良,实在不忍心对这明显的求救视而不见。
李慕瑶冷静道:“情况不明,贸然跟随恐有危险。”
李临阮则跃跃欲试:“去看看呗,一只小猴子能引来多大麻烦?说不定有什么宝贝呢!”
苏婉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渊,等待他的决定。
林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小猴子那充满希冀与绝望交织的眼神上。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猴子的额头,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能量渡了过去,既是安抚,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探查。
能量入体,小猴子身体一颤,眼中的恐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清晰的依赖和急切。同时,林渊也确认了,这小家伙血脉不凡,绝非普通妖兽,其指向的方向,确实有一股隐晦但令人不安的阴邪气息。
“跟去看看。” 林渊站起身,做出了决定,“保持警惕,随机应变。”
小猴子闻言,欣喜若狂,从木婉清身后跳出,对着林渊连连作揖,然后迫不及待地窜向前方,却又时不时回头,确保众人跟上。
一行人熄灭篝火,收拾营地,在小猴子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没入漆黑的密林。他们跟着那抹银白色的娇小身影,在崎岖的山路和茂密的藤蔓间穿行,越走越是偏僻。约莫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处两座山峰夹峙的狭窄山涧前。
涧水潺潺,雾气弥漫。小猴子停在涧口,焦急地指向前方弥漫的白雾。
林渊挥手让众人停下,【破妄之眼】无声开启。在他眼中,那看似普通的山涧白雾,实则蕴含着一股天然的、极其高明的幻阵力量,若非刻意探查,极易被忽略。
“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 林渊沉声道,率先踏入雾中。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规律,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幻阵的节点。李慕瑶紧随其后,仔细观察着林渊的步伐和周围能量流动,眼中异彩连连,显然在领悟学习。苏婉清、木婉清、李临阮和赵昊则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踩着前人的脚印。
穿过不算太厚的雾墙,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幽静山谷,谷内温暖如春,灵气充沛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放眼望去,山谷中是一片开垦得极好的药田,阡陌纵横,种植着各种灵药。许多灵药品相极佳,年份久远,有些甚至是外界早已绝迹的品种,比如花瓣呈七色的灵芝、叶片上有龙形纹路的兰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复合药香。
然而,与这片仙境般景色格格不入的,是药田中那些正在粗暴采集灵药的黑袍修士,以及被驱赶着、畏畏缩缩进行劳作的几十只银白色灵猴。药田边缘,一个由黑色符文构成的法术牢笼格外刺眼,里面关押着更多神情萎靡、皮毛失去光泽的灵猴,其中几只年老的,气息已是奄奄一息。
那些黑袍修士,动作粗鲁,往往连根拔起,毫不珍惜,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为首的一名老者,面容干瘦,眼神阴鸷,正负手立于一块巨石上监督,其周身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
小猴子躲在木婉清腿后,身体瑟瑟发抖,指着那些黑袍人和被关押的同类,发出压抑的、充满仇恨和悲伤的呜咽声。
林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幽谷药园,本是世外桃源,此刻却成了被邪魔侵占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