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的支持和关羽的决心,如同给磨砺已久的江北军团注入了最后的活力。在彻底肃清内部、送走西蜀使者后,关羽再无任何迟疑与牵挂,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攻打石亭的军事行动中。
中军帐内,巨大的沙盘前,关羽、魏延、邓艾齐聚。气氛凝重而肃杀。
“石亭守将,乃张辽部将薛悌,守军约一千五百人,多为步卒,配有少量骑兵哨探。其地依山傍水,营垒坚固,易守难攻。”邓艾指着沙盘上石亭的模型,详细介绍敌情,“其与皖口、合肥皆有烽火联系,一旦遇袭,半日之内,援军必至。”
魏延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抱拳道:“君侯!薛悌无名下将,何足挂齿!末将愿领本部三千精锐,星夜奔袭,趁其不备,一鼓而下!必在张辽援军抵达之前,拿下石亭!”
关羽凤目微眯,并未立即同意,而是看向邓艾:“士载,你以为如何?”
邓艾沉吟道:“魏将军勇锐,突袭或可见效。然,满宠、张辽皆非庸才,石亭乃粮道要害,岂能不做防备?艾恐其有诈。若张辽援军来得太快,或另设埋伏,则魏将军孤军深入,危矣。”
魏延不服:“邓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用兵岂能畏首畏尾?那张辽新败,士气低落,焉敢轻易出巢?即便他来,我据石亭而守,又有君侯大军为后援,何惧之有!”
关羽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目光在石亭与合肥、皖口之间来回移动。他深知魏延之策虽险,却符合当前锐气正盛、亟需一场大胜来彻底稳固军心的需求。但邓艾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满宠阴险,张辽善战,不可不防。
“文长可为前锋,率本部三千,并加派两千精锐步卒,予你五千兵马,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出发,轻装疾进,直扑石亭!”关羽最终决断,“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对石亭形成围攻之势,争取速克!”
“诺!末将领命!”魏延大喜。
“然,”关羽语气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魏延,“若遇张辽主力,或敌有埋伏,不可恋战,即刻依险固守,发射响箭为号!邓艾。”
“末将在!”
“命你率八千兵马,携攻城器械,随后出发,距石亭二十里处扎营,以为接应。若文长顺利,你便挥军助战;若遇伏击,你需立刻前出接应,掩护其撤退!同时,多派斥候,广布耳目,严密监视合肥、皖口方向一切动静!”
“诺!”邓艾沉声应命。
“此战,关键在于‘快’与‘变’!”关羽总结道,声音沉凝,“快在攻其不备,变在随机应变。满宠欲乱我心,我偏要以雷霆之势,断其指爪!诸位,各自准备去吧!”
“遵令!”魏延、邓艾抱拳领命,大步离去。
翌日五更,天色未明,濡须坞水门悄然开启,数十艘快船载着魏延及其五千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朔栅水而上,直扑石亭。为求速度,他们舍弃了大部分辎重,只携带三日干粮和必要的攻城器械。
晨曦微露之时,魏延军已在石亭以南十里处登陆,稍作整顿,便以急行军速度扑向目标。
石亭守将薛悌确实未曾料到江东军会如此迅速地发动攻击,而且主攻方向赫然是看似坚固的石亭!当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大营禀报“大批江东军距此不足五里”时,薛悌惊得几乎从坐榻上跌下来。
“快!点燃烽火!紧闭寨门!全军登垒防守!”薛悌仓促下令,心中祈祷张辽将军的援军能尽快赶到。
然而,魏延的进攻,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猛!
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整,魏延便下令发起了强攻!五千江东精锐,如同潮水般涌向石亭营垒。魏延亲自披甲执刀,冲锋在前,勐攻营寨东侧。箭矢如雨,滚木礌石纷纷落下,但江东军士气如虹,悍不畏死,顶着守军的阻击,疯狂地架设云梯,攀附寨墙。
薛悌也是宿将,指挥守军拼死抵抗,战况一时胶着。
但魏延的凶悍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见正面强攻伤亡颇大,竟亲自率领一支数百人的敢死队,绕到营寨防守相对薄弱的西侧,利用钩索等工具,冒着密集的箭雨,强行攀爬!
“随我上!先登者,赏百金,官升三级!”魏延怒吼着,身先士卒,舞动长刀格挡箭矢,竟真被他率先跃上寨墙!刀光闪处,几名守军瞬间被劈倒!
主将如此勇猛,身后的敢死队更是士气大振,纷纷嚎叫着爬上营墙,与守军展开惨烈的肉搏。东侧攻城的部队见西侧得手,攻势更猛。
薛悌腹背受敌,兵力本就不足,防线顿时动摇。不到一个时辰,西侧寨墙便被魏延彻底突破,江东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营寨之中。
“将军!顶不住了!快走吧!”亲兵拉着面如死灰的薛悌,想要从北门突围。
“走?失了石亭,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张将军!”薛悌惨笑一声,拔出佩剑,率着最后的亲兵,反向冲入敌阵,很快便被汹涌的江东军人潮吞没……
午时刚过,石亭营垒上空,飘扬的曹军旗帜被砍倒,换上了“魏”字将旗和江东的旗帜。
魏延站在残破的寨墙上,看着脚下狼藉的战场和跪地请降的数百俘虏,豪气干云。他做到了!在预定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石亭!
他立刻派出信使,向后方的邓艾和坐镇濡须的关羽报捷。
石亭失守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
皖口新城,满宠接到战报,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他立刻依照原定计划,一方面故作惊慌,下令皖口戒严,摆出一副粮道被断、惶恐不安的姿态;另一方面,八百里加急,催促张辽及正在秘密集结的各方魏军,迅速向预定埋伏地点运动。
“关羽,你已入彀!就看你能在这石亭,得意几时!”满宠阴冷地自语。
合肥,张辽同样接到了薛悌战死、石亭失守的消息。他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桉几上:“薛悌误我!竟连一日都守不住!”但愤怒归愤怒,他深知满宠计划的重要性。他强压怒火,立刻点起早已准备多时的两万精锐(对外宣称一万),其中包含五千精锐骑军,浩浩荡荡,开出合肥,做出驰援皖口、争夺石亭的态势,但其真正的行军路线,却悄然偏向预定设伏的区域——石亭以北,一处名为“夹石”的险要山谷。
与此同时,由曹丕从汝南、谯郡调派的另外两支兵马,共约一万五千人,由大将徐晃和夏侯尚统领,也正昼夜兼程,向“夹石”方向靠拢。一张由满宠策划、曹丕批准、司马懿完善的三面合围大网,正悄无声息地撒向刚刚占领石亭、立足未稳的魏延部,以及即将前来接应的邓艾军!
然而,满宠和张辽都低估了一个人——关羽。
就在魏延攻克石亭,捷报传回的同时,关羽也接到了遍布各地的斥候拼死送回的最新情报。
“报——!发现张辽大军自合肥而出,兵力约两万,打着救援皖口旗号,但其先锋骑军方向,似有偏向西北‘夹石’迹象!”
“报——!皖口满宠虽下令戒严,然其城中兵马调动频繁,似有部队趁夜潜出!”
“报——!汝南方向,发现大队魏军踪迹,兵力不详,正向东南移动!”
一条条情报汇聚到关羽手中。他站在沙盘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个名为“夹石”的点。那里地势险要,山谷狭窄,两侧山高林密,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果然……有埋伏。”关羽冷哼一声,凤目中寒光四射,“欲诱我大军入彀,聚而歼之?满宠,张文远,尔等打得好算盘!”
他立刻下令:“飞鸽传书邓艾!令其停止向石亭进军,即刻于原地依托地势,构筑坚固营垒,多设鹿角拒马,深挖壕沟,准备迎击来自合肥方向之敌!没有我的将令,绝不可再前进一步!”
“再令魏延!石亭所得粮草辎重,能运则运,不能运则尽数焚毁!加固石亭营垒,但以守势为主,多备弓弩滚木,防备来自皖口及汝南方向之敌!同样,无令不得出击!”
“周仓!速回濡须,传我将令,命水军都督文聘,即刻派遣一支精锐水军,溯栅水而上,巡弋于石亭与夹石之间江面,扼守水道,阻敌增援,并策应两岸陆军!”
一道道命令如同流水般发出,冷静而精准。关羽并未因为识破埋伏而选择让魏延立刻撤退,那等于是将到手的战果和士气拱手相让,也会让大军陷入被追击的窘境。他选择了最艰难,但也最具魄力的应对——就地转入防御,以石亭和邓艾营垒为两颗钉子,硬抗魏军的三面合围!
他要看看,是魏军的包围圈更坚固,还是他关羽麾下这把淬炼过的利刃,更能承受锤击!
魏延在石亭接到关羽将令时,刚打退了一股从皖口方向前来试探的魏军。得知自己已陷入重围,他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激起了更强的凶性。
“好!来的好!正好让魏某杀个痛快!”他狞笑着,下令将部分不易携带的缴获粮草堆积起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既是执行军令,也是向四方魏军宣告他死守的决心。他亲自督促士卒,利用石亭原有的营垒基础,加紧加固工事,挖掘陷坑,布置弩阵。
与此同时,邓艾也在距离石亭二十里外的一处丘陵地带,停下了脚步。他选择了一处背靠山丘、前有溪流的地势,命令八千将士不顾疲劳,立刻伐木取土,构筑营寨。他深知自己这支接应部队的重要性,既是魏延的退路,也是阻击张辽主力的屏障,更是关羽整个反包围计划的关键支点。营垒必须坚固,必须能承受住最猛烈的攻击!
张辽的大军率先抵达了“夹石”山谷,却发现预定的猎物并未进入伏击圈,反而在石亭和二十里外停下了脚步,摆出了坚守的态势。他立刻明白,埋伏之计已被识破!
“关羽……果然厉害!”张辽心中凛然,但事已至此,唯有强攻!“传令!前锋变主攻,目标——邓艾营垒!给我不惜代价,踏平它!打通通往石亭的道路!”
顷刻间,魏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向邓艾那尚未完全成型的营垒发起了凶悍的冲击!箭矢遮天蔽日,杀声震动了整个丘陵。
几乎在同一时间,徐晃、夏侯尚率领的援军也出现在了石亭的东北和西北方向,与满宠从皖口派出的部队,形成了对石亭的三面围攻之势!魏延面临着数倍于己的敌军,压力陡增。
整个石亭周边区域,瞬间化作了巨大的绞肉场。烽火连天,鼓角争鸣,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关羽坐镇濡须坞,虽然身形未动,但心念早已飞到了那片血腥的战场。他通过源源不断传来的战报,掌控着全局。
“告诉魏延,守满三日,便是大功!”
“告诉邓艾,他的营垒在,则我军不败!务必坚守!”
“告诉文聘,水军务必控制江面,切断魏军水路联络!”
他如同一尊冰冷的战神,通过一道道指令,调动着前线的每一个环节。这是一场意志与实力的终极较量。赢了,则皖口门户大开,江北战局彻底扭转;输了,则江北精锐尽丧,他关羽亦将万劫不复。
没有退路,唯有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