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都冷静下来,黑娃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今晚这事儿,都把嘴闭严实喽!要是有人问起出门干啥,统一口径——就说出去跑步了!”
“今天的战利品,包括以后出去‘干活’的缴获,优先处理意外开销,比如兄弟伤残、不幸,或者救助的花费。剩下的嘛,六成充公,置办家伙事儿和平常开销;四成大家伙儿分,领头的多拿点儿。”
说完,他立刻安排刘小丫和贺金升两人负责,清点缴获的银钱,货物也折成银钱,给大家伙儿分喽。
又叫二虎安排好晚上值班的兄弟,自己便去歇着了。
刘小丫麻利地清点着银元和货物,贺金升在一旁刷刷地记账。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黏在那堆银光闪闪的银元上,脸上表情五花八门——有乐开花的,有惴惴不安的,还有人眼里嗖地闪过一抹贪婪。
不过嘛,每个领到钱的人,最后都喜滋滋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黑娃安排昨晚行动的人马押运最近攒下的货物:药材送到西安府的藻露堂,棉花、棉布则按方掌柜的吩咐,送去延安府。
剩下的人,照常操练,值班和巡逻也不能放松。
嘿,刚到傍晚,关卡上二十来个兵丁集体失踪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下子炸开了锅!
大伙儿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们卷了税款跑路了,有人猜是被土匪绑了肉票,还有人神神秘秘地咬耳朵,怀疑是不是撞了邪、碰了鬼。
消息越传越邪乎,沸沸扬扬。
澂城知县哪敢怠慢?
立刻一五一十(嗯,事实上也是)把事情报给了府衙,同时派出衙役四处打探。
知县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把自作主张、招惹是非,致使现在无法收场的阎典史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把阎典史叫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限他七天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严惩不贷!
阎典史耷拉着脑袋,脸色铁青,心里却叫苦连天:“真是倒了血霉!”
这下他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暗地里派人到处搜寻那批失踪的兵丁。
可一连找了好几天,那帮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影子都没有。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黑娃,但转念一想:近三十个兵丁,那小子哪有那个胆子?更没那个能耐!
直到有一天,一个查案的衙役报告,说有人听见那天深夜有枪响和喊杀声,还有人吆喝:“小的们,干活了!”
阎典史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派人详查,果然在路上发现了血迹、散落的弓箭,还有弹壳!
证据一点点浮出水面,阎典史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猛然意识到:这绝不是黑娃那种小角色,也不是普通土匪干的!是能搞到新式快枪的大股悍匪!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哪路盗贼团伙勾结了新军一起做的案。
他连夜把情况报给知县。知县一听,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赶紧召集心腹商量。
大家琢磨:关卡这点油水,这么厉害的土匪根本看不上眼。
再联想到上次几个兵丁受伤的事,一致认为设这关卡肯定是惹上了真正有实力的对头,恐怕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
几个人坐立不安,阎典史更是两腿直打哆嗦,嘴里不停念叨:“咋办?这可咋办?”
知县趁机敲打他:“当初你私自设卡抽税,如今捅了篓子,你说咋办?”
阎典史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知县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命人退下。
他独自坐在案前,脸色凝重,想了老半天,提笔又给府衙写了封密信,言辞恳切,请求调兵增援,协同应对,以防事态扩大。
同时,他暗下决心:只要逮着机会,非得找个由头,把这个不听话的阎典史给挤走!
没过几天,同洲府果然派来一名姓李的哨官,带着八十来号兵丁驻扎澂城,协助澂城的衙役、巡防营查案。
这位李哨官话不多,来了就安排手下协防,对调查的事儿却袖手旁观。
阎典史本以为来了靠山,赶紧把自己掌握的线索一股脑倒了出来。
谁知李把总听完,只是淡淡一笑:“依我看,这些兵丁啊,没准儿根本没被劫,是自己脚底抹油——溜了!”
阎典史一愣,刚想辩解,李哨官已经起身告辞了,把他一个人晾在屋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活像生吞了只苍蝇。
又过了几天,北山上突然传来消息:发现了失踪兵丁的尸体!
李哨官和知县立刻带人上山,果然在山坳里发现了焚烧尸体的痕迹,焦黑的残骸旁还散落着几枚变了形的弹壳。
紧接着第二天就传出消息:抓住了两个可疑分子!
这俩人倒是“爽快”,供认不讳,说是他俩勾结了一伙流寇,趁夜突袭兵丁,得手后就各奔东西了。
知县和李哨官立刻上报府衙,声称案情告破,匪首伏诛,余党正在追缉。
府衙收到报告,大加赞赏,说他们办案有功,下令立即处决劫匪,安抚民心,震慑不法。
府衙公文一到,当日下午,知县和李哨官就火急火燎地把那两个“劫匪”草草斩首,宣告结案。
李哨官随即借口任务完成,用马车拉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带着手下兵丁,悄无声儿地撤了。
关卡没再设立,阎典史也老实了许多。知县趁机把他手里不少权力都收了回来。
至于那批失踪的兵丁?从此再没人提起,仿佛他们从来没在世上存在过。
表面看,风波平息了。但私底下,议论可没停。
有人说被砍头的那俩根本不是劫匪,是大牢里的死囚顶了包;
有人说李哨官和知县早就串通好了,借机削阎典史的权;
甚至有人猜测,那批兵丁根本没死,是被秘密调走干别的勾当去了。
知县心里也门儿清,这案子疑点重重。但他不想查,也无力查。
上面要的是个“漂亮”的结果,可不是什么真相。
李哨官一走,他就装起了糊涂,照常处理政务,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打那以后,澂城多了句大实话——“县衙办案,只求好看。”
老百姓提起这事,都撇撇嘴:“糊弄鬼呢!”成了对这场风波最直白也最辛辣的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