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嗯?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一阵有序的嘈杂声闯入众人耳中,回头看去。
只见一队精锐的宫廷侍卫迅速无声地分开人群,清出一条通道。
随后,身着常服的李二,与雍容华贵的长孙皇后,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司农寺的官员和庄户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头深深埋下,高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田埂高处,树荫之下,摇椅之上。
张毅三人几乎是触电般从摇椅上弹了起来,迅速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幼薇、玉酥和党素娥更是早已跪倒在地,身体微微发颤。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刀锋,先是扫过田间——那里,秧苗刚刚入土,还显柔弱,但那横平竖直、无比规整的“稀植”阵列,与他认知中密集插秧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目光转回,最终定格在田埂高处那三张摇椅和桌上的异物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张毅。”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朕将这社稷之事交托于你,你便是这般‘躬亲力行’的?”
空气仿佛凝固。
张毅不慌不忙,躬身行礼:“陛下明鉴。臣确实在‘躬亲力行’,力行确保这占城稻的每一株,都严格按照最佳方法栽种。”
他侧身指向田间:“陛下请看,这‘稀植’之法,看似费地,实则是为了每株稻苗都能得到充足的日照与地力。待其长成,通风透光,结穗必多且饱满,总产远超密植。此乃海外千年试炼所得,非臣妄言。”
“臣和二位公主殿下,是在监督,并不是陛下所想那般。”
李世民的目光在张毅脸上停留良久,又扫向李丽质二人,目光锐利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好一张利口。”片刻后,他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桌上的墨镜和可乐,语气变得恼怒,“朕倒要看看,你这般‘监督’,能监出个什么结果。”
他走向田边,俯身,从地上拈起一撮泥土,在指间碾了碾:“这土,翻得倒是细腻。”
张毅神色不变,淡淡道:“这是按臣的要求深耕过的。土松则根易发,根深则苗自壮。”
李世民不置可否,转而看向田间正在劳作的庄户:“你说稀植可增产,若五十日后不见其效,该当如何?”
“臣愿立军令状。”张毅语气平静,“若产量不及寻常稻米,臣甘愿受罚。”
“军令状?”李世民挑眉,“你若戏弄于朕,误了社稷大事,朕虽不行夷三族之刑,也必治你欺君重罪,到时莫怪朕不讲情面!”
“臣不敢欺君。”张毅抬头,目光坦然,“这稀植之法在海外已是成熟技艺,臣有十成把握。”
(张毅内心)“开玩笑,就算再差,也绝对比你大唐的寻常稻米产值高!夷三族就夷三族?呵呵,就算你诛我十族又如何?不好意思,哥在这边没有九族。”
长孙皇后适时上前,拿起一瓶可乐:“陛下,张先生既然敢立军令状,想必确有把握。这‘可乐’陛下不妨试试?”
李世民冷哼一声,并未接过,望向田间,看着那整齐划一的秧苗阵列,目光深沉。
“朕给你五十日。”他最终说道,“五十日后,朕要亲眼看看,你这套海外奇术,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说完,他深深看了李丽质和豫章公主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待两人远去,田间的压抑气氛才稍稍缓解。司农寺官员与庄户们战战兢兢地起身,继续劳作,动作却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
豫章公主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方才真是吓死我了。阿爷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李丽质没有立即说话,她走到张毅身边,目光落在两人离去的方向,轻声道:“父皇虽未深究,但心中疑虑未消。五十日之期,他必会派人暗中紧盯此处。”
张毅重新戴上墨镜,平淡道,“盯着就盯着吧。正好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科学种田。”
他话锋一转,揉了揉肚子,看向两人“在这地方晒了半天,也饿了。走吧,今天的监督工作圆满完成,我们回去吹着空调,吃饭。”
李丽质看着张毅成竹在胸的模样,眼底的忧色渐渐散去,化为一丝浅笑,轻轻颔首。
豫章公主同样点头。
……
三人回到朱雀大街的宅院。
踏入内院大厅,除了党素娥外,五人穿过镜子,一同回到别墅。
李丽质说过,还得观察,现在不能让她知道。
“滴滴——!”
一回到别墅,李丽质立马打开落地空调。
落地空调对着沙发处,凉爽的风立即向着几人扑面而来。
“现在都差不多十天了,五娘,宅院里的厕所和浴室,是不是快要建好了?!”
这几天,虽然他经常有去看,但还是有些不确定,不知马桶,管道这些全部安装好了没?!
李丽质放下手中的白开水,温婉一笑:“小郎君你倒是心急。昨日将作监的人禀报,说是已然完工,正在养护。你若不信,现在便可去亲眼看一看。”
张毅闻言立即起身:“走,现在就去验收!”
当三人来到改造一新的净房前,饶是张毅有所准备,也不禁为眼前景象眼前一亮。
房间地面用青砖铺就,却明显做出了向中央倾斜的坡度。墙壁下半部用光滑的石板贴面,上半部则刷着洁白的灰浆,显得干净亮堂。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安装在略高台基上的陶瓷马桶,光洁的釉面在从窗棂透入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高处,一个硕大的木制水箱悬吊着,一根纤细的绳索垂落下来。
两个将作监的人恭敬地立在一旁,脸上带着匠人特有的、对完成精品的自豪与一丝紧张。
“张大人,二位殿下,都已按图纸完工了。”年纪比较大的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指着马桶下方那精巧的U形弯管处,“此处按您吩咐,用您给的那种‘神泥’反复涂抹密封,绝无泄漏之虞。水箱机括也调试好了,拉绳即可冲水。”
张毅上前,伸手摸了摸陶瓷表面,又仔细检查了管道接口处水泥涂抹的平整度,满意地点点头。他抓住拉绳,轻轻一拉。
“哗啦——”一声清响,一股清水从水箱中汹涌而出,打着旋地将马桶内部冲刷得干干净净,随后,那U形弯管处清晰地留下了约半指深的水,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水封”,将可能上返的浊气彻底隔绝。
“成了!”张毅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好手艺!”
豫章公主好奇地凑近看了看那汪清水,又嗅了嗅,惊讶道:“果真没有丝毫异味!”
李丽质虽未言语,但眼中也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赞赏。
“五娘,豫章,我们去浴室看看。”接着,张毅兴奋看向两人。
“好。”李丽质微笑颔首,豫章公主也雀跃跟上。
推开隔壁浴室门。
只见,地面与四壁皆由“金砖”铺就,砖面光洁如镜,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温润沉稳的光泽。这是江南官窑特供的御用砖,其质密实,触手生凉。
豫章公主脱下鞋子,小心翼翼踏上砖面,足底传来沁人心脾的凉意,不由赞叹:“这砖好生特别,踩着竟比玉石还要舒服。”
李丽质俯身细看,指尖在砖面上轻轻划过:“色泽乌金,叩之有声,果然是上品金砖。听说这砖要历经选土、练泥、澄浆、揉捏、阴干等十余道工序,再入窑以糠草、片柴、棵柴、松枝各烧一月,方成此等质地。”
这砖,以前张毅在某个纪录片里看见过,特意和李丽质嘱咐的。
此时见到,心情并没有多震惊。
张毅目光从金砖挪开,走到墙边,指着莲蓬头上方连接的两根竹管介绍起来。
“看这里,两根管子。这根摸着有点温的,是从后院温泉直接引过来的热水。旁边这根凉的,接的是院子里的井水。”
他的手指向莲蓬头后面一个不起眼的黄铜盒子,盒子两边各有一个可以旋转的把手。
“关键在这个混合阀里。”张毅说着,轻轻转动连接热水管的那边把手。
莲蓬头立刻洒出温热的水流,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浴室里很快弥漫起白色水汽。
“真的出热水了!”豫章公主惊喜地伸手去接。
张毅又转动连接冷水管的另一个把手。清凉的井水混入后,莲蓬头洒下的水温变得刚好合适,不再烫手。
“好方便!”豫章公主赞叹,“想热就热,想凉就凉。”
李丽质站在一旁,看着张毅轻松调节水温,眼中露出欣赏:“用竹管引水,用铜阀调温,这设计很巧妙。”
张毅来回调整着两个把手,满意地点头:“以后洗澡,随时都能调到最舒服的温度。”
接着,几人又去看了宅院里的后院和外院里的设计。
他们先来到外院。此处的设计与内院的奢华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切以坚固、实用为首要考量。
地面铺着平整的大块青石板,墙面用白灰简单粉刷,显得干净利落,易于打扫。
厕所采用的是蹲坑式设计。一个陶瓷烧制的蹲便器嵌入地面,后方没有复杂的木水箱,而是在墙边放置了一个盛满清水的大陶缸,旁边放着几个木瓢。
张毅解释道:“这里给护卫和粗使下人用,木瓢舀水冲洗,简单直接,不易损坏,也够用了。”
浴室则更为简单,只有一个从井水直接引来的冷水淋浴头,以及几个用来接水的木盆。
张毅:“他们干活回来,冲个凉正好。”内心:“我也不算亏待了他们,毕竟现代监狱也是这配置,冬天洗冷水澡。”
李丽质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豫章公主道:“这样好,简单省事,也免得他们不会用那些精巧机关,反而弄坏了。”
随后,他们移步至后院的浴室和厕所。这里的档次明显高于外院,讲究一个 “体面与舒适”。
卫浴设施的种类和功能与内院几乎一样,都配备了冲水马桶和冷热混水阀的淋浴,唯一的区别是地面铺的是普通但防滑的青石板,而非金砖。
“后院有温泉,我们没事可以过来泡泡澡。”张毅对李丽质和豫章公主说,随即语气肯定地补充道,“这里我设为了内眷区域,除了我们和必要的侍女,其他男宾一律不得入内。”(当然,还有丑女。)
毕竟,这是他为自己和两位公主预留的放松空间,自然要保证其私密性。
……
“小郎君,我们可以用纸,那他们用什么呢?”几人走向内院,李丽质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张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毕竟,如厕之后若不洁净,极易滋生疫病。宫中和民间,为此也是想尽了办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卫生问题,关乎体面,更关乎健康。
张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赞赏地看了李丽质一眼。他没想到她心细如发,连这个问题都考虑到了。
“五娘考虑得周全。”他点点头,解释道:“在我们那儿,这叫‘公共卫生’,是防病的关键。”
他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方案。
“外院的下人们,自然不能用我们这种软纸。但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统一削制、打磨光滑的竹片或木片,也就是‘厕筹’。不过,我们的要比寻常人家的更好。”
(张毅内心)“直接给他们卫生纸,一来成本高,二来他们也不会用,反而浪费。但最基本的卫生条件必须保障。”
他继续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们可以定下规矩,这些厕筹必须集中用沸水煮过、晾晒后方可使用,以防交叉沾染。并在厕间张贴图示,教他们如何正确使用。虽不及纸张舒适,但胜在洁净、统一,远比他们自己随便找来的树叶、瓦片要卫生得多。”
李丽质听完,眉头舒展,了然与钦佩的目光看向张毅。她微微颔首:“此法,善。”
豫章公主也拍手笑道:“这样好!既省了事,又全了礼,还防了病。”
有一点张毅没说,“我才不管他们有没有痔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