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老槐树落满了雪,却掩不住满院的热闹——诗诗正踮着脚往屋檐下挂灯笼,灵月在灶台边蒸着年糕,苏砚扛着对联往门框上贴,红纸上的“福”字歪歪扭扭,却是诗诗攥着毛笔涂的。
“灵月姐姐快看!”诗诗举着盏兔子灯往虚空隙跑,灯笼穗子扫过积雪,带起串碎玉似的雪粒,“那光变成七彩色啦!里头晃着的……好像是咱们这一年的影子!”
虚空隙里果然流转着斑斓的光,像把春夏秋冬的颜色都揉在了一起。光里有白露收露的银白,秋分祭月的金黄,寒露酿醋的棕褐,霜降打枣的红白……还有诗诗踩着梯子够桂花时摔进菊丛的憨样,追偷高粱的麻雀时踩进泥坑的糗样,抱着腊肉坛子转圈时撞翻熏炉的窘样。
“你看你看!”丫蛋举着块糖瓜直跳,“那不是小雪腌肉时,你被油星烫得直蹦的样子吗?还有大寒围炉时,你抢烤红薯把舌头烫得直伸!”
书生捧着一整年的画稿蹲在光边,画纸上的影子正和光里的影子重叠——立春炸春卷时溅了满脸油的诗诗,雨水煮茶时打翻茶壶的诗诗,惊蛰捉蚂蚱时被网罩住脑袋的诗诗,春分放风筝时被线绊倒的诗诗……每一笔都沾着烟火气,每一页都裹着笑声。
王掌柜推着车刚蒸的八宝饭来,糯米上的蜜枣摆成了圆,“这岁末的饭得团圆,你看虚空界的光都在转圈呢!”他往光边放了碗,八宝饭刚碰到光就“呼”地散开,变成漫天的糖屑,像撒了把星星。
白老拄着拐杖站在光前,看着里面流转的四季,胡子上沾的雪化成了水,“这虚空界哪是什么别的地方,”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灶糖,“分明是把咱们这一年的乐子,都攒成了光。”
诗诗舔着灶糖往光里瞅,光里的自己正隔着虚空朝她挥手,手里还举着颗霜降的脆枣。她突然把手里的灶糖往光里扔,糖块刚进去,就见光里飘出串一模一样的灶糖,甜得跟她手里的分毫不差。
“我知道了!”诗诗拍手笑,“不管是白露的露,还是秋分的月,不管是小寒的雪,还是谷雨的茶,其实都在咱们院里呢!”
灵月端着刚出锅的年糕走来,热气模糊了镜片,“傻丫头,”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年糕,“哪有什么虚空界,不过是咱们这一年的日子,甜的酸的,香的辣的,都刻在这光里了。”
苏砚贴完最后一张福字,红纸上的墨香混着雪的清冽,“你看这光里的影子,摘茶的、插柳的、放风筝的、闹虫儿的,不都是咱们自己吗?”
铁手张拎着壶新酿的米酒来,给每个人倒了碗,“管它什么虚空不虚空,咱们守着这院,守着这锅灶,守着彼此,天天都是好日子!”
诗诗举着米酒碗往光里递,光里的影子也举着碗,两碗米酒隔着虚空碰到一起,“叮”的一声脆响,像把一年的热闹都撞成了甜。
日头落了山,七彩光慢慢淡下去,融进了漫天的星光里。诗诗蹲在老槐树下数灯笼,灵月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把柴,丫蛋抱着糖瓜在雪地里打滚,书生把画稿收进木箱,白老眯着眼听着院里的笑,王掌柜推着空车哼着小调往家走。
雪还在下,却盖不住灶间飘出的年糕香,盖不住灯笼映在雪上的暖,盖不住每个人眼角眉梢的甜。
诗诗突然想起白老的话,原来虚空界从不在别处,就在这院,这树,这锅灶,这一年又一年的烟火里。
只要人还在,笑还在,日子还在往前过,这光就永远不会散。
毕竟啊,这江湖的春夏秋冬,本就是咱们自己,一笔一画,一茶一饭,过出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