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列阵,枪口如林。烨翎琳抱着半颗佛心跌坐在泥泞中,面前是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
重型坦克碾过焦土,炮管调整角度锁定她单薄身影。
让开。厉容殇的声音突然响起,却不见他人在何处。这道声音不大,却让最前排士兵齐齐后退。
指挥官从装甲车顶探出身,扩音器带着电流杂音:厉容殇!你已犯下叛国重罪!坦克履带碾碎残存的路基,扬尘遮天蔽日。
烨翎琳怀中的佛心突然发烫,厉容殇的身影在她身旁缓缓凝聚。
他比之前更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白发如雾飘拂,黑袍边缘不断消散又重组。
再说一次。他指尖凝结出半透明降魔杵,让开。
士兵们握枪的手开始发抖,有人突然跪地呕吐。坦克炮塔莫名其妙卡死,机枪子弹在膛内融化。
整支装甲部队出现诡异故障,通讯频道充满梵文吟诵。
指挥官砸碎通讯器:开火!立即开火!
炮弹呼啸着出膛,却在半途调转方向。它们悬停在军队上空,弹头朝下微微震颤。厉容殇抬起虚幻的手掌,所有炮弹同时解除引信。
我讨厌重复。他轻弹手指,炮弹如熟透的果实坠落。
钢铁撞击声震耳欲聋,坦克在自家炮弹雨中变形。士兵抱头鼠窜,却躲不开雨点般落下的哑弹。有人被砸断腿骨,惨叫淹没在金属轰鸣中。
烨翎琳抓住他飘散的袖角:别杀他们...
厉容殇的虚影晃了晃,降魔杵稍稍偏斜。这个细微破绽被指挥官捕捉,他突然举起特制弩箭。箭矢刻满克制灵体的符文,箭头泛着幽蓝毒光。
为你准备的!弩箭离弦,直射厉容殇心口位置。
烨翎琳本能地扑上前,箭矢穿透她肩胛。剧痛让她跪倒在地,怀中的佛心滚落泥泞。厉容殇的虚影骤然凝实,白发无风狂舞。
你...敢伤她?
整片战场突然寂静,所有声音被抽成真空。坦克炮管像面条般软化,枪械在士兵手中开花。指挥官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慢慢悬空。
不...不可能...他抓挠脖颈,那里浮现黑色手印。
厉容殇俯身捡起佛心,轻轻放回烨翎琳怀中。他指尖拂过她伤口,黑雾涌出吞噬了那支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淡金疤痕。
我本不想造杀孽。他转身面对千军万马,是你们逼我破戒。
天空突然暗下,乌云中睁开巨大魔眼。所有士兵同时僵直,眼前被漆黑浸染。他们调转枪口对准指挥官,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
放下武器!指挥官在空中挣扎,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
厉容殇轻笑:现在他们只听我的。
整齐的枪栓拉动声响起,无数红点聚焦在指挥官胸口。烨翎琳挣扎着站起,按住厉容殇冰凉的手。
够了...她声音虚弱,我们走吧...
佛心突然剧烈跳动,厉容殇的虚影开始闪烁。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唇角勾起自嘲弧度。
这具化身撑不了多久。他揽住她腰际,抓紧我。
指挥官突然狂笑:原来只是强弩之末!全体都有!目标烨翎琳!
子弹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她前诡异地转弯。它们在空中织成金属风暴,将指挥官所在装甲车撕成碎片。血雾弥漫间,厉容殇带着她踏出第一步。
坦克阵列自动分开,让出条沾满血迹的路。士兵们保持着射击姿势僵立,如同被冻结的雕塑。只有眼珠还能转动,追随着两人走过战场。
你...岂实能随时离开?烨翎琳轻声问。
厉容殇的虚影又淡了几分:我在等你醒来。
她这才发现,他们始终没离开过降魔大阵的范围。三位长老仍守在阵眼,禅杖深深插入地面。金色屏障如同倒扣的碗,将整片区域笼罩。
厉容殇对着屏障轻吹口气。
裂纹从他所指处蔓延,梵文锁链节节断裂。戒律长老喷出鲜血,禅杖出现细密裂痕。另外两位长老急忙结印,却被他眼神逼退。
看在三百年同门情分。他踏出屏障,今日留你们性命。
身后传来军队重新集结的轰鸣,更多装甲车从地平线涌来。直升机群如蝗虫过境,导弹拖着白烟划破长空。
厉容殇头也不回地挥袖,整片天空突然下起铁雨。直升机在雨中解体,导弹尚未落地就化作烟花。爆炸声连绵不绝,却追不上他们闲庭信步的速度。
烨翎琳回头望去,战场已变成废铁坟场。坦克残骸堆积成山,枪械零件铺满大地。士兵们茫然站立,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他们...
只是暂时失忆。厉容殇打断她,一小时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从他们脑中抹去。
她握紧怀中佛心,感受到其中传来的疲惫。这道分身消耗了他太多力量,虚影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
值得吗?她忍不住问,为何把事情闹这么大...
他在郊区树林停步,身影如烟尘般飘散。最后时刻,他低头轻吻她眉心。
等我真身脱困...承诺随风消散,带你去看真正的江南烟雨。
佛心传来平稳跳动,仿佛他从未离开。烨翎琳独自站在林间,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呼啸。朝阳刺破云层,将她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树叶突然无风自动,组成一行梵文。那是他留下的最后讯息,关于三师兄的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