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门村干了几天活，风平浪静。那两个人再没出现过，村民们的话题也渐渐从“外地人”转回到了家长里短和学校建设上。
但林野心里的那点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总觉得这事没完。那两个人，不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他得主动点。老等着别人出招，太被动。
这天收工后，他没跟工友的车回镇上，借口说在村里有个远房亲戚，去看看。工头也没在意。
等人都走光了，工地上只剩下一些建材和工具，用塑料布盖着。村子里炊烟袅袅，狗叫声此起彼伏，透着一种黄昏的宁静。
林野没去找什么“亲戚”，他绕着村子，看似随意地溜达，目光却像探测器一样，扫过每一栋房子，每一个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他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稍微新一点、或者条件好一点的房子。按照他的经验，外来者如果要落脚，不太会选择最破旧的地方。
走到村子靠后山的位置，他看到一户人家，房子是红砖的，虽然也有些年头，但比周围的土坯房齐整不少。院门关着，但窗户里透出灯光。
更引起他注意的是，院墙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车上落满了灰尘，但在这么个穷村子里，出现一辆轿车，本身就足够扎眼。
是那两个人的车吗？
林野的心跳有点加速。他左右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没人。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路过，慢慢靠近那辆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他记下了车牌号，不是本地的。
他在车子周围徘徊了一下，没发现更多有用的东西。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凑近窗户听听里面的动静，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林野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到了院墙拐角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出来的是那个年纪稍大的外地人。他站在门口，点了根烟，火星在暮色里一明一灭。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不时看看手表，又朝村口的方向张望。
林野缩在阴影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擂鼓的声音。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对方脸上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以及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年轻点的也从院里出来了，低声对年长的说：“刘工，电话还是打不通，这鬼地方信号太差了。”
被称作刘工的男人骂了句脏话，把烟头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妈的，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干。再等一晚，明天要是还联系不上，咱们也得撤了。这穷山恶水的，屁都没有……”
“可是老板交代……”
“交代个屁！情况有变，懂不懂？谁知道那家伙跑哪儿去了，说不定早沉江喂鱼了。在这守着个破学校有屁用！”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但关键信息像冰锥一样，扎进林野的耳朵里。
“那家伙”？“沉江喂鱼”？“守着破学校”？
他们果然是在找人！而且找的，很可能就是他林野！他们守在这里，是怀疑他会跟这个学校有联系？是了，捐款虽然匿名，但如果有人顺着资金流向摸过来，石门村小学就是最明显的目标！
那个“刘工”的话里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他们上面还有“老板”；第二，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联系不上，可能准备撤了。
林野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沉重。庆幸的是对方似乎还没锁定他，而且可能快走了。沉重的是，这说明找他的人，能量不小，而且不止这一路。
院门口的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大概是抱怨条件艰苦，任务棘手，然后转身回了院子，关上了门。
林野又在阴影里待了很久，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才慢慢退出来。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村子，四周一片寂静。
他沿着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外走，心情比来时更加复杂。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老板”是谁？老刀？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亮着灯的红砖房，像黑暗中一只窥伺的眼睛。
他的“归途”，注定不会平坦了。他得尽快想办法，让自己真正地、彻底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