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饿醒的。
胃里像是揣了一团火,烧得他喉咙发干。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眼,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偏僻,荒凉,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通向远处。
他摸了摸怀里,那点剩下的钱还在。挣扎着爬起来,沿着土路漫无目的地走。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一个极其破败的小村子,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的,像随时会趴窝的老狗。
村口有个小卖部,门脸黑乎乎的,货架上落满了灰。他走进去,买了最便宜的面包和矿泉水,靠在柜台边就狼吞虎咽起来。店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揣着袖子,眯眼打量他,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好奇。
“后生,面生啊,打哪儿来?”老头搭话,口音很重。
林野灌了口水,把嘴里的面包冲下去,含糊道:“路过。”
“哦……”老头拖长了音调,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这穷地方,没啥好路过的。”
林野没接话,目光扫过货架上那点可怜的货品,又看了看老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旧中山装。他掏出皱巴巴的钞票付账,顺口问了句:“大爷,这附近……有能落脚的地儿吗?便宜点的。”
老头找了零钱,几枚硬币叮当作响。“往前再走二里地,有个镇子,有招待所。”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这村,连个像样的屋子都难找,年轻人都跑光了。”
林野点点头,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瞥见村子深处,好像有一片空场,几间房子塌了半边,隐约能看到一面褪色的红旗。
“那儿……是学校?”他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老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啊,早废了。老师走了,娃也没几个了,房子都快塌了,谁还来上学?”
林野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那片废墟,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村里那个同样破旧的小学,趴在裂了缝的桌子上写字,冬天冻得手像胡萝卜,夏天漏雨还得拿盆接着……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间不透风、不漏雨的教室。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像颗种子,落在了刚刚被清空的心田上。
他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小卖部。但他没有直接去镇上的招待所,而是绕着路,又回到了那片废弃的学校。
断壁残垣,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教室的门窗早就没了,里面黑乎乎的,散落着碎砖头和烂桌椅。墙上还用白灰写着模糊的标语,大概是很多年前“再穷不能穷教育”之类的。
他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风吹过,带着尘土和衰败的气息。他仿佛能听到很多年前,这里曾有过的读书声,追逐打闹声。而现在,只有死寂。
怀里那点钱,似乎又在发烫。这次不是罪恶感,而是一种……蠢蠢欲动。
“能做点什么吗?”他问自己。这个想法很大,也很空。他林野,一个刚从血污里爬出来、自身难保的人,还想管这种事?听起来像个笑话。
可那个画面——孩子们在破屋子里读书的画面,和他记忆中自己的童年,还有铁柱、强子他们小时候灰头土脸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他在废墟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最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红砖,在手里掂了掂。砖头粗糙,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把那半块砖头,揣进了口袋里。然后,转身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脚步,似乎比刚才要坚定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