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下一秒就要被震碎。
成百上千双眼睛,刚刚还燃烧着对陈明远的崇拜之火,此刻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后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普通短衫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身形不算魁梧,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匪气场,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炸弹。
他不是别人,正是这场“神权暴政”的总导演,奉天之主,张作霖。
“陈教授,”张作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刮刀,贴着每个人的耳膜刮过,“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陈明远的大脑宕机了零点三秒。
他设想过军警冲进来把他抓走,设想过学生内部分裂开始互殴,但他万万没想到,剧本里的终极大boSS,居然主打一个微服私访,还买了张后排站票亲自来听自己的“黑料发布会”。
这操作,属于是降维打击了。
“你……你是谁?胡说八道什么!”陈明远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迅速稳住心神,厉声呵斥,试图用气势夺回主场。
“我是谁不重要,”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重要的是,你昨晚三点四十二分,说梦话喊了一嗓子‘密码本’,三点五十一分,又嘟囔‘书房地板’,来来回回,一共七次。老子耳朵好,给你记着数呢。你要是自己不好意思,我派人去你家帮你把那块地板撬开,让大伙儿都开开眼?”
如果说刚才只是哗然,现在整个礼堂就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
前一秒还在为“理性之光”振臂高呼,下一秒就被告知偶像可能在梦里搞“碟中谍”。
这反转,比京剧里的变脸还快。
王永江站在侧幕,嘴角微微上扬,对身边的副官低声道:“看见没,这就叫‘你预判了我的预判’。陈明远用情绪诱导公式,想给大帅泼脏水,结果大帅直接掀了他的底裤。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听墙角方式。”
陈明远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荒谬!一派胡言!你说我说了梦话,证据呢?难道你的耳朵能穿过半个北平城?”
“证据?”张作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老子的话,在奉天,就是证据!”
话音未落,礼堂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穿着说书人马褂,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左手持铜锣,右手拿竹板,龙行虎步地走上台,正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老铁嘴”。
老铁嘴也不怯场,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竹板一敲,锣声一响,一段新编的《教授谣》便唱了出来,主打一个阴阳怪气拉满:
“说学逗唱占个忠,今儿不表那武二松!单说有个陈教授,留洋三年骨头轻!洋墨水喝得肚子胀,回来就骂自家祖宗!说大帅吃人没证据,自己藏密件他不敢动!地板下面有乾坤,通着那英国广播公司伦敦城!要问此事真不真?哎——军警上门他敢不敢应!”
最后一句“敢不敢应”拖着长长的尾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明远的心口上。
没等他反应,又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戴着圆片墨镜,走路带风的年轻人,正是张作霖麾下最神秘的“小铃医”。
他手里拿着一张盖着警察厅大印的搜查令,高高举起:“奉大帅令,查抄陈明远住宅,寻找危害民国之铁证!”
军警们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留下满堂的惊愕和死寂。
学生们彻底懵了,这剧情发展得太快,他们的cpU快烧干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铃医带着人回来了。
一名军警手里高高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铁盒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本厚厚的密码本,封面上印着清晰的“英国广播公司”字样,旁边还有几封写满了英文的信件。
“陈教授,这是从你家书房,你床底下那块松动的地板下找到的。”小铃医将铁盒重重放在讲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你要的真相,我们给你拿来了。现在,轮到你给大家一个真相了!”
一个胆大的学生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指着陈明远怒吼:“陈明远!你不是要我们追求真相,打倒偶像吗?你不是说要独立思考吗?原来你就是洋人扶持的最大的偶像!你把我们当猴耍!”
“我不是!我没有!”陈明远状若疯癫,他想大声辩解,却突然感到舌根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湿滑黏腻,拿到眼前一看,竟是黄绿色的脓血!
“啊!”他惊恐地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惊又惧,“不可能……这……这是什么?你们下毒了?!”
台下的学生和百姓也吓坏了,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别吵吵。”张作霖缓步走上台,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的陈明远,眼神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冷得彻骨的平静。
“老子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毒,是你自己心虚,心虚火攻心,良心烂了,舌头自然就烂了。”
他转向台下成千上万的民众,声音洪亮如钟:“都说我张作霖靠梦治国,是胡闹。我告诉你们,老子能听见梦话,更能听见实话、假话、心里话!你们每个人心里想什么,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老子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指陈明远:“他,刚才在台上,句句都是昧着良心编的瞎话。你们的真话,就是老子的法!谁敢当着老子的面说一句假话,他的良心就烂一分,舌头就烂一分!”
这番话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却在此情此景下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说服力。
众人看着台上口吐脓血、面如死灰的陈明远,再看看气定神闲、仿佛执掌天罚的张作霖,一个可怕又敬畏的念头在他们心中升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大帅的耳朵,真能咬魂啊!”
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大帅耳朵,真能咬魂!”
陈明远瘫在地上,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地忏悔:“我错了……我本以为是在启蒙万民,却不知不觉……成了洋人手里的喇叭……”
当夜,鼓楼之巅,回音坛。
张作霖负手立于最高层,俯瞰着脚下灯火汇成的海洋。
成千上万的北平百姓自发聚集于此,他们手中高举着灯笼和火把,光芒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听谁的?”张作霖的声音通过坛壁的特殊结构,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听自己的!”万众齐声回应。
“信谁的?”
“信大帅的!”
“好!从今往后,咱们奉天人,一张嘴,就是顺风耳,辨忠奸,分善恶!”
就在万民誓言响彻天际的瞬间,张作霖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轰然炸响:
【“顺风耳·共鸣”阶段圆满完成。】
【检测到“话语主权”收复率达到99%,民心凝聚度mAx。】
【最终任务解锁:跨海黎明·最终阶段。】
他的视野仿佛瞬间被拉高,穿透了云层,越过了陆地,投向了浩瀚的渤海。
夜幕之下,三艘涂装着南洋舰队徽记的钢铁巨兽,正破开浓雾,如三柄出鞘的利剑,炮口森然,直指对岸的威海卫。
而在更深的海底,无人可见之处,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矿脉,如同巨树的根须,正以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朝着海峡对岸的大陆架蔓延而去。
大戏,刚刚唱了个开场。
张作霖收回心神,感受着夜风拂面的凉意。
喧嚣的拥戴声渐渐远去,化为心底的背景音。
他摆了摆手,示意王永江和一众亲卫退下。
有些事,不能在帅府里谈。有些局,得在市井的烟火气里布。
他需要换个地方,找个能听到三教九流、鸡毛蒜皮的地方,好好琢磨一下这盘名为“跨海黎明”的棋,第一颗子,该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