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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寨大厅,乔道清高踞正中虎皮交椅,面沉如水。

“三弟,我们那三百兄弟跟着西门庆出去也有些时日了,如今可有线报?”乔道清问道。

“回禀哥哥,黑鱼兄弟曾在前几天遣人回报,说他们已经选出肥羊,这几日正在布网,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倪麟起身回禀道。

“哦?是哪家肥羊?”乔道清问道。

“黑鱼兄弟也不知道,那肥羊是西门庆与水虱兄弟在临湖集蹲点时定下来的,没具体告知黑鱼兄弟,只是通知他带领其余的兄弟去老鹳口设伏。”

“老鹳口?那地方靠近大名府,应该是河北东路的肥鱼了!”乔道清沉咛道。

“西门庆那厮不会串通梁山,给咱们兄弟设伏吧?”鱼得源突然问道。

“不会!不会!”一旁得王婆连忙说道,“西门官人与梁山的王伦有深仇大恨,绝不可能串通梁山!”

于是,王婆将西门家与梁山的恩怨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想不到西门兄弟竟然与梁山有过如此过节!”乔道清点头说道,他亦将猜忌之心放了下来。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突然传来!

“报——!!”

一名喽啰气喘吁吁地飞奔入厅,单膝跪地。

“启禀三位哥哥!西门庆他们回来了!”

听闻此言,倪麟眼皮一抬,狭长的眼中精光一闪。

“哦?人马可齐整?可有收获?”

那喽啰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大声回道。

“回三当家话!弟兄们虽有损伤,但大获成功!他们劫了大名府李家的商队,获得了数十箱货物,小的隐约听着,价值恐不下十万贯!”

“十万贯?!”鱼得源猛地停下擦刀的动作,豹眼圆睁,声如洪钟,“竟是何等硬货?莫非是金银铜钱?”他最喜那看得见摸得着的黄白之物。

“这个……小的不知,”喽啰被鱼得源的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箱笼封得甚严,西门头领未曾明说,只让赶紧抬来献给哥哥们!”

“哼,这小子,还跟老子故弄玄虚!”乔道清的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传他们进来吧!”

“是!”喽啰如蒙大赦,飞快地奔了出去。

片刻之后,沉重的脚步声和箱笼落地声响起。只见西门庆率先大步踏入厅堂,虽一身风尘仆仆,衣襟上甚至还带着些许已变成暗褐色的血点,但脸上却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得意之色。

他身后,黑鱼、水虱等头目指挥着数十名精壮喽啰,吭哧吭哧地将二三十个沉甸甸的大木箱抬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大厅中央,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三位哥哥!小弟幸不辱命!”西门庆走到厅中,朝着三位寨主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西门兄弟辛苦了,”乔道清和颜悦色地问道,目光却已飘向那些箱笼,“此番收获,究竟是何宝物,竟值十万贯之巨?”

“哥哥请看!”西门庆意气风发,转身对喽啰一挥手,“打开!让三位当家掌掌眼!”

喽啰们迅速用铁钎撬开箱盖。随着箱盖掀开,顿时,一股奇异馥郁、混合着花香与蜜香的清雅香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迅速弥漫了整个原本充斥着汗味、皮革味和隐约血腥气的大厅,令人精神一振!

乔道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起身离座,缓步走到一个打开的箱笼前。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无数个精巧的锦盒。他随手拿起一个打开,盒内衬着柔软丝绒,正中嵌着一块质地温润、洁白细腻、宛如上好软玉的方正物事,那异香正是从此物上散发出来。

“这是……香玉皂?”乔道清拿起那物,在指尖捻动打量,他虽为男子,却也闻名已久此乃大名府专供贵妇千金们的奢物。

“哥哥英明!”西门庆笑道,随手又连续打开旁边几个箱子,里面同样满是各式包装精美的香玉皂,“此物正是香玉皂!若在大名府等繁华之地,如此一盒,售价不下十贯!我们此行,共劫得足足两万余盒!”

“香玉皂?”鱼得源也凑了过来,拿起一块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即撇撇嘴,兴趣索然地将其扔回箱内。

“啧,香是挺香,可这都是城里那些有钱娘们儿才喜欢用的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还不如劫些金银酒肉来得实在!”他更想要能立刻犒赏弟兄们的硬通货。

旁边的倪麟也拿起一盒,仔细翻看,尤其注意到盒底及皂体上清晰烙着的“大名李记”独有徽印,眉头紧紧皱起。

“此物好虽好,却有如此明显的李家标记,黑市上那些奸猾商人,谁敢轻易收受?销赃变现,怕是难如登天!莫非是烫手山芋?”

“至于变现的问题,三位哥哥不必担心!”西门庆早已料到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拱手道。

“小弟不才,自幼随家父行商,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的门路也略知一二。包管能让这些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脱手出去,绝不让丝毫嫌疑落到我黑水寨身上!”

“哦?”倪麟狭长的眼睛眯得更细,透着审视与怀疑。

“说得轻巧!你有何等可靠渠道?能否说个一二,也好让我等安心?”

西门庆微微一笑,压低了些声音,却足以让厅内众头领听清。

“远的不消说,近的就有一家实力雄厚、背景通天、最是合适不过的——曾头市!”

“曾头市?”鱼得源粗声质疑。

“那好像是金人曾弄建来囤积马匹、私盐的寨子?他们能吃得下这许多娘们用的东西?”

“二哥有所不知,”西门庆解释道,显得极为熟稔。

“曾头市明里是寨堡,暗里做的却是沟通南北、无所不包的大买卖!北边的皮货、人参、战马,南边的绸缎、瓷器、茶叶,甚至朝廷严禁的军械铁器,他们都敢插手!”

“我西门家以往经营北方药材,便是通过曾头市的路子。”

“他们自有渠道将这些货洗白,运往辽国、金国乃至更远的西域,价格甚至比在宋境更高!这点香玉皂,对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连最为多疑的倪麟也微微颔首,眼中怀疑之色稍减。

“好!好啊!西门老弟!”乔道清闻言,抚掌大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快步上前,重重一拍西门庆的肩膀,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聚义厅。

“你真乃吾寨之福将也!不仅劫得如此重宝,连销路都已想得如此周全!立下此等大功,不得不赏!”

他环视厅内众人,朗声宣布。

“从今日起,西门庆便是我黑水寨第四位头领,坐第四把交椅!此行所获香玉皂,准你先行分取三成,作为犒赏!其余入库,变卖所得,亦按功行赏!”

“谢大哥厚赏!西门庆必为山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西门庆心中狂喜,连忙躬身抱拳,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王婆在一旁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自己这番险棋走对了。

厅中众头目喽啰见状,纷纷抱拳祝贺,一时间,聚义厅内充满了喧嚣与热切的气氛,先前那压抑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