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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城的雪,下得越来越紧。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城头,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落下,很快就在屋顶、街面、树梢积起厚厚一层。

修路的工地上,前几日还能看到民夫和俘虏们顶着寒风抢修最后几段路基,如今也彻底停了。

天地间只剩一片茫茫的白,和呼啸而过的北风。

布政使府邸内,暖阁里却弥漫着浓浓的离愁。

李晨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

算算日子,从秋末入蜀联姻,到如今深冬,在蜀地竟已待了三个多月。

通蜀桥奇迹般贯通,主干道虽未完全平整完毕,但路基已成,天堑变通途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

蜀地大战尘埃落定,东川联盟稳固,两位夫人更是双双有孕在身。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真……真要走了吗?”明珠挺着还不算太明显的肚子,眼圈已经红了,抓住李晨的袖口不放,“这雪这么大,路上多危险啊。不能……不能等开春雪化了再走吗?”

明月性子沉静些,但此刻也倚在榻边,默默望着李晨,眼中水光潋滟,贝齿轻轻咬着下唇,那份不舍与担忧,清晰可见。

李晨心中也是酸涩,伸手将两女都拢到身边,温声道:“不能再等了。现在走,虽然雪大路滑,但新修的路基结实,小心些还能通行。若是等到大雪彻底封山,这路又没完全弄好,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怕是要困在蜀地到明年开春了。”

阎媚在一旁帮着整理李晨的随身包裹,接口道:“明月,明珠,你们夫君说得对。北地潜龙那边,一摊子事还等着他拿主意呢。郭孝先生虽然能干,但有些大事,非得他回去不可。你们现在身子重,受不得长途颠簸,更不能跟着冒险。安心在这里养胎,等开了春,路也全通了,气候暖和了,再接你们去潜龙,或者他再来看你们,都方便。”

李晨点头,轻轻吻了吻明月的额头,又揉了揉明珠的头发:“媚儿说得对。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东川王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会调派最好的嬷嬷和医者来照顾你们。风狼我会留下来,他熟悉山地,也能帮着照看修路的收尾和这边防务。你们放心。”

明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伏在李晨肩头哽咽:“那……那你开春一定要来!不然……不然孩子生下来都不认得爹!”

“一定来。”李晨拍着明珠的背,语气郑重,“我保证。等路全通了,第一批车队过来,我定然来看你们和孩子。”

明月也靠过来,声音轻柔却坚定:“夫君路上千万保重。我和妹妹,还有孩子,在这里等你。”

离别的时刻终究到来。

府门外,赵铁兰已经带着二十余名精锐亲卫备好了马匹和几辆加固的马车。

东川王刘琰也闻讯赶来送行,脸上满是不舍,反复叮嘱路上小心,又保证会像对待自己眼珠子一样照顾两个女儿。

李晨最后拥抱了明月明珠,翻身上马。

阎媚也利落地跃上自己的枣红马,她已决定随李晨先回潜龙,然后再转道草原红河谷看看阿紫那边的情形。

赵铁兰一挥手,车队缓缓启动,碾过积雪的街道,向着北门而去。

风雪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李晨勒马回望,只见府门廊下,明月明珠相互搀扶着,还在眺望,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李晨心中抽痛,狠心转过头,一夹马腹,加速驶入风雪之中。

出了阆中城,队伍踏上正在修建的“通蜀道”。

虽然许多路段的路面还未及铺设碎石平整,更谈不上李晨设想中的“水泥硬化”,但宽阔的路基已经夯实在山体之间,蜿蜒向前,清晰地标示出方向。

相比来时翻山越岭、跋涉于羊肠小道的艰辛,此刻行走在这尚未完工的大路上,速度已然快了何止数倍。

遇到陡峭坡段或尚未完全清理的碎石区,队伍便下马牵行,或者动用马车上的简易工具稍作清理。

随行的亲卫中,有墨问归和老钱特意安排的几名熟悉路况的工匠,他们指点着绕过几处因积雪可能滑塌的地段。

“大人,您看,”一名工匠指着前方一处已经架设好石拱桥墩、但桥面尚未铺设的河谷,“若按以往,过这‘鬼见愁’河谷,得绕到下游二十里,再过摇摇晃晃的藤桥,费时大半天。现在这桥墩立起来了,哪怕只是临时搭上木板,也能省下大半日功夫。等开春桥面一成,那就是一马平川!”

李晨望着那雄浑的桥墩,即使覆盖着白雪,依然能感受到其坚实的力量。

这就是他带来的改变,一点一滴,却实实在在地缩短着距离,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和认知。

途中,他们遇到了几支冒着风雪也在艰难北行的商队。

商人们看到李晨这一行精悍的人马,起初有些畏惧,待看清打出的“潜龙”旗号(虽然已尽量低调),又见队伍规整,并无劫掠之意,才稍稍安心。

交谈中得知,这些商人多是听说“通蜀道”即将贯通,想抢先一步,将蜀地的药材、山货运往北地,再从北地带回食盐、铁器等物。

“路是难走点,雪也大,”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商贩对李晨的队伍诉苦,“可比以前那是强到天上去了!以前这季节,谁敢走蜀道?那是拿命在赌!现在好歹有这条道指着方向,有些险处还能看到修路的痕迹,心里踏实不少!就盼着这路快点全通喽!”

李晨让亲卫分给这些商队一些备用的干粮和伤药,叮嘱他们小心。商人们千恩万谢。望着商队继续在风雪中蹒跚前行的背影,李晨知道,这条路带来的活力,已经开始显现。财富、信息、人流,将沿着这条新生的血管,加速流动。

越往北走,积雪越深,风也越猛。

有些路段,积雪甚至没过了马的小腿。

队伍行进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照这个速度,赶到潜龙城,恐怕也得十来天。”夜晚在背风处扎营时,阎媚拨弄着篝火,对李晨说道,“不过总比困在蜀地强。开春前赶回去,正好安排春耕、调整工坊、还有……西凉那边的事,也得你和郭孝定夺。”

李晨看着跳跃的火光,点点头。

他心中记挂着潜龙城的政务,记挂着柳轻颜传来的那个惊天秘密,也记挂着郭孝信中提及的西凉“河套换支持”的提议。

离开三个月,不知家中各位夫人、孩子是否安好?

苏文将北大学堂和潜龙内政打理得如何?还有那位神秘的“刘瑾”……是否已悄然抵达?

“加快速度,但也务必确保安全。”李晨对赵铁兰吩咐,“告诉大家,再坚持一下,回到潜龙,人人有赏,好好过个年。”

赵铁兰肃然应诺。

接下来的路程,队伍顶着风雪,日夜兼程。

渴了嚼雪,饿了啃硬邦邦的干粮,困了就在临时挖出的雪窝或找到的岩洞里轮流休息。

李晨身负《龟息蕴灵诀》,体魄强健,尚能支撑,但许多亲卫和工匠脸上都已写满疲惫。

阎媚和赵铁兰始终一前一后照应着队伍,一个爽朗鼓舞士气,一个冷峻确保警戒。

当队伍终于越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虽然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但地势已然平缓许多,远处依稀能看到潜龙城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在雪幕中连成一片温暖的淡青色。

“到了!快到了!”队伍中爆发出疲惫却兴奋的欢呼。

李晨勒马驻足,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归家的激荡。

三个多月的蜀地风云,通蜀桥的汗水与奇迹,明月明珠的柔情与孕育,太后的密信与托付……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沉淀下来,化为更沉重的责任与更清晰的路径。

潜龙城,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