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死了，在这年临近年关的日子，所有学子以为殿试这次真的会被取消，可在贵妃死去的第二天，李云山让张小宝对外宣布，殿试自明日起，持续到腊月二十九号，榜单将在上元节次日公布。
一时间，朝野喧哗，可殿试是最近陛下的机会，不想站位，又想入朝为官，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皇贵妃的尸体还停放在皇宫，这个时候举办殿试，无疑是给王太师脸色，参加殿试的学子摇摆不定，两边都不想得罪，毕竟两边在打架，明里暗里的打架，若是一个不小心，人仰马翻。
第一天没几个人参加殿试，人数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姚明钰、吴明微、许成锦三人，李云山认识两人，一人从未见过，倒是听李忝提起过，此人乃是南江水灾中的吴为山的长子。
三人见了李云山，正要行礼，被他制止，他扶着朱红色的棺材，轻声道：“开始前，先拜一拜贵妃吧，若没她，便没有现在还算稳定的李氏江山。”
刚说完，李忝来了，他着急忙慌地跑进灵堂，跪在地上：“儿臣给父皇请安。”
随后调转方向，对着棺材拜了三拜，姚纤的消息总是很灵通，两人百忙之中，仍旧能得到对方的消息，并迅速消化。
王珍芳的死对李忝来说不好不坏，她算不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算不上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的心情很复杂，却也真真敬佩这样一个女人，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哪怕不是她做的，为了李颉，也心甘情愿承担，却也在背负罪名的同时，做一些扭转乾坤的事。
殿试，被王传今反对，因临近年关，朝廷上下都放一个月的假期，且自己最看重的女儿突然暴毙，李云山突然宣布殿试，明摆着是在打他的脸，如此一来，王传今迅速穿上紫色朝服，乘坐马车迅速赶往皇宫。
被自己夫人拦住：“老爷，珍芳已经死了，你也不愿意给她个安宁吗？”
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夫妻，只是做给他人看的，府上近十个儿女，又有几个是妻子生的呢？王传今笑道：“妇道人家。”
说完，他便上了马车，夫人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年近七十，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一点王珍芳完全随了她，只因是王家的长女，十五六岁便送进了景王府，彼时李云山还不是太子，只是得了个封号的景王，且有了王妃，王珍芳只能做侧妃。
没有爱情，只有一字一句写着的利益交换，不到半年，景王当了太子，一切看着向好，直到冯芝久怀孕，王传今来到东宫寻她，丢下一句话：“你选一个，要么杀掉太子妃以绝后患，要么让她流产，李云山的长子必须从你肚子里钻出来。”
那一刻，王珍芳恐惧到极点，杀人她是万万不敢，所以她一直没做，直到冯芝久忽然出了事，人好好地在御花园走，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掉进人工湖中，被人捞起来时，下体一片血，腹中胎儿因着月份小，这一摔，便摔没了。
年轻的王珍芳当下就跪在地上，嘟嚷着：“不是我，不是我。”
李云山来时，看着王珍芳像是陷入魔障，叹一口气，将她扶起：“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可总不能把事抛到你父亲头上，朝堂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若是惹急了，咱们都不能活。”
自此之后，后宫凡是人命，几乎都跟王珍芳有关，这是保持平衡的唯一办法，冯芝久也曾讽刺过这个办法，笑说女人不被尊重，脏水污水全丢在女人头上，男人反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时王珍芳只笑笑，没理会她，真相如何，好像并不重要，结果如何，似乎更重要。
磕了三个头，李忝起身，李云山也从记忆中回神，他叹着气将李忝扶起：“无论如何，贵妃什么都没做，既然在此进行殿试，你们往后若真入朝当官，便在这棺材前发誓，一言一行不得违背良心。”
良心是什么呢？每个人的定义大为不同，且不是每个人都是正常的，李忝笑着摇头，转身看向面前三人，许成锦他不熟悉，此人一身正气，身上有着边疆肃杀的戾气，显然是个将军的料，却来参加殿试，为的是什么？
瞧着李忝看自己，许成锦笑着点头：“陛下放心，良心在心中，若有遭一日违背，便让天来将我收了。”
应下是一件简单的事，李忝笑着看向另外两人，他们没子说话，李云山也不恼，让人拉了几张凳子来，五个人围着炭炉坐下，就在王珍芳所躺的棺材旁正式开始。
“关于朝廷现状，你们有何见解，遇到问题，你们又当如何？”
似曾相识的感觉，话落，李云山笑起来，每一次殿试，他第一个问题都这样问，朝廷看似平衡，然而王传今一发话，百官呼应，倒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孤零零的，说什么都无人关注。
许成锦先开了口，看似一针见血，却是说出了老百姓都知道的东西：“回陛下，外戚势力过盛，势力盘根错节，家父常说王太师不死，他身后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强盛，恐怕有一天会颠覆整个南朝。”
“那你认为王传今杀得吗？”没等李云山开口，吴明微忽然反问。
许成锦盯着吴明微，这个男人的背景他大概知道，攀上了三殿下这根枝，又有南江水灾抗灾的履历，在陛下面前肯定印象深刻，可他这话什么意思？
“杀不得，越是德高望重的高官，越需要一个能定死他的罪名，这些罪名造反、屠杀皇室子弟为罪，当然还有一个，就是在王府搜到明色的龙袍，且是量身定做。”姚明钰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抬头看向正对面坐着的李云山。
李云山也觉得可笑，点点头：“你们说得都对，但这些事王传今都做过了，定不了罪，他像一条滑溜溜的鱼鳅，刚冒个头，就被他跑了，甚至还能推出一个倒霉人顶罪。”
“如此明目张胆？”许成锦惊得起身，旁边两人诧异地看他，他便不好意思地坐下，“陛下，您知道的，家父是武将，将罪臣杀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可，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廷百官几乎都是王太师的徒弟，一鲸落虽万物生，可这张网太大了，一下子收网，会大乱朝野的平衡。”姚明钰说罢，意识到自己越矩，小心翼翼地看向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