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回到龙石堡里他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径直走到窗前。窗外,海面依旧漆黑,只有远处那艘被焚毁战舰的余烬,像地狱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多恩产的高度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憋闷。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太被动了。 他靠在窗框上,眉头紧锁。在现代社会,有雷达、卫星、夜视仪,茫茫大海上的舰船无所遁形。可在这里,黑夜和广阔的海面成了敌人最好的掩护。“三十六计……走为上?不对,现在是敌人在‘走’,我们在挨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早知道穿越要打海战,当初在武校就该多看几本《孙子兵法》和《海权论》,而不是光练那些一招半式……” 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两下独特的敲门声——一下轻,一下重,带着某种玩世不恭的节奏。没等周浩回应,连提裤子的时间都没有,门就被推开了。
提利昂·兰尼斯特端着酒壶和杯子,跛着脚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仿佛能看透一切又对一切满不在乎的神情。他身后跟着波隆,佣兵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一如既往的务实且警惕。
“看来今晚需要点比多恩烈酒更烈的东西来驱散晦气,”提利昂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或者,至少需要点能让人开心的谈话。”他自顾自地坐到桌边,给自己和周浩各倒了一杯,“海上吃亏了?”
周浩叹了口气,接过酒杯,没有否认:“嗯。攸伦像水鬼一样,打完就跑。月影飞出去,眼前除了黑漆漆的海,什么也找不到。而且我不能追出去太远,如果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上,我怕会迷失方向。真的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波隆哼了一声,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要我说,费那劲干嘛?四条龙,直接飞过去,把铁群岛的那个什么派克城,连带着那个独眼疯子,一起烧成灰。看他还怎么偷袭。”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干净利落。”
周浩和提利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波隆的解决方案总是这么直接、暴力,且……诱人。
提利昂啜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给懵懂孩童讲解世事的耐心:“波隆,我的好朋友,你的方法听起来很痛快。但用龙焰焚烧一座城堡和它的领主,和用龙焰赢得一场战争、乃至建立一个王朝,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这就像用战斧雕刻象牙,力量用错了地方,只会得到一堆碎片。”
他放下酒杯,开始系统地阐述,既是对波隆解释,也是帮周浩和他自己理清思路:
“第一,我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反而会得到最不想要的。”
“派克城是建立在海礁和悬崖上的堡垒,易守难攻不假,但里面除了铁民,还有他们的家眷、渔民。一旦我们屠城,消息会像瘟疫一样传遍七国。丹妮莉丝女王将不再是‘解放者’,而是‘焚城者坦格利安’——和她那着名的‘疯王’父亲画上等号。多恩和河湾地为什么支持我们?是因为他们相信女王能带来更好的秩序,而不是更残酷的屠杀。一旦他们怀疑这一点,联盟就会从内部瓦解,甚至反对我们。”
“第二,我们会把中立者全部推向敌人。”
“河间地、谷地,甚至风暴地那些还在观望的贵族会怎么想?他们会想:‘今天坦格利安可以烧了派克城,明天如果我们表现的让他们不满意,会不会烧奔流城、鹰巢城?’恐惧会催生最坚决的抵抗。我们会面对一个团结起来、誓死反抗的维斯特洛,而不是一个部分欢迎我们归来的王国。征服的成本会变得无限高。”
“第三,屠龙本身,在特定环境下并非无敌。”
“派克城地形险峻,礁石密布,巨龙俯冲攻击的风险很大。攸伦那种疯子,肯定在城堡里备足了屠龙弩和对付巨龙的陷阱。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条龙在攻击中受伤甚至……陨落?那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也会让其他敌人看到屠龙的希望。巨龙是不可再生的战略威慑,不能轻易冒险。”
“而且,一旦攻打下一座城,最可怕的反抗才刚刚开始,巷战……无处不在的暗箭和敌人,随时都隐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上门。我们的每前进一步都将用战士们的鲜血铺平道路。龙焰不分敌我,只能靠战士们的牺牲来占领这座城。”
“第四,也是最根本的,我们统治的将是一片废墟和仇恨。”
“陛下想要的是铁王座,以及铁王座背后一个能正常运转的七国。烧掉派克城,我们只能得到一片焦土和无数仇恨的遗民,我们将成为邪恶的侵略者。铁群岛不会臣服,只会化整为零,成为更疯狂的海盗,持续骚扰我们的海岸线,永无宁日。而且我们还要时刻提防暗杀,不光是针对我们的暗杀,而是对所有塔格利安军队和人民的暗杀。化解仇恨,比征服土地要难上一万倍。”
提利昂说完,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波隆耸了耸肩,虽然不完全认同,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好吧,你们这些大人物想得真多。看来还是当个佣兵简单,谁给钱我就帮谁打架。”
周浩听完提利昂的分析,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思路。他接口道:“提利昂说得对。我们不能被攸伦牵着鼻子走,陷入他想要的消耗战和恐怖对抗。我们需要改变游戏规则。”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攸伦的优势是海上的机动性和隐蔽性。那我们就剥夺他的这个优势。”
“第一,扩大预警范围。”周浩说,“不能只靠龙石岛的了望塔。我们可以派出大量的小型快船,配备号角或信鸦,在龙石岛外围建立一道移动的警戒线,形成纵深防御。一旦发现敌情,立刻接力报警,为我们争取反应时间。”
“第二,限制其活动空间。”提利昂立刻领会,补充道,“攸伦的船需要补给和休整。他的基地无非是派克岛和几个秘密锚地。我们可以利用雅拉·葛雷乔伊对铁群岛的熟悉,侦查并拔掉这些据点,或者至少封锁它们,让他的舰队变成无根之萍。”
“第三,逼他进行决战。”周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不是想骚扰吗?我们偏不跟他玩捉迷藏。我们的主力舰队保护好运兵船和补给船,做出直接强攻君临的态势。攸伦和瑟曦大概率会结盟,他就有义务保护黑水湾。到时候,他就必须从暗处跳出来,在海上与我们正面决战。而在开阔海域,我们的巨龙优势才能发挥到最大。”
提利昂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的思路。从被动防御转向主动布局,从应对偷袭转向创造决战条件。这才是下棋的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被对手的卒子搅得心烦意乱。”
波隆听着两人的谋划,打了个哈欠:“听起来比直接烧房子麻烦多了。不过……好像更阴险,也更有效。”
三人举杯,窗外依旧是黑夜,但房间内的气氛已从挫败转向了冷静的谋划和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