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的身影消失在九天十地的苍穹之巅,那缕属于玄仙的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无痕迹。陨星山脉深处,那尊由林玄意志凝聚的“守拙”化身,在确认对方真正离去后,周身灵光缓缓流转,最终如烟云般散开,重归天地灵气。
地脉祖源深处,林玄的本体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中不见丝毫喜悦,反而沉淀着更为凝重的思虑。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压的、与一位玄仙周旋时凝聚的庞大压力尽数排出。
“第一阶段,过关。”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地脉空间中回荡。
这确实是一场险胜。他成功地利用了墨衡的谨慎、自负以及对仙域利益的权衡,将一个“贫瘠、混乱但有微弱价值,且存在一个识趣守护者”的九天十地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了对方心中。墨衡最终的选择,完全在林玄的推演之内——为一个看似潜力有限、麻烦不少的下界,与一个看似有点底蕴、态度恭顺且占据地利(残破上古大阵)的本地守护者死磕,确实不符合仙域的利益最大化原则。
那三件精心炼制的伪仙器,那几片真假难辨的传承玉珏,以及后续承诺的、定期上缴的“特产资源”,共同构成了这笔交易的筹码。墨衡收下了“诚意”,也给出了他的“判决”。
这判决,便是“藩属”。
名义上,九天十地仍需向仙域称臣,需要定期缴纳“岁贡”——几种林玄早已准备好的、九天十地特有但对仙域而言不算珍贵的灵材,如“虚空晶尘”、“万年地脉乳”等。这些东西,以九天十地如今的体量和林玄的界主权能,收集起来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但名义本身,就是一种枷锁。
这意味着九天十地依旧在仙域的统治体系之内,并未真正脱离那张名为“牧守”的大网。巡天司的档案卷宗上,“壬辰七九零三”号世界的状态,恐怕会从“暂缓开发”变更为“已纳藩属,定期征缴”。那柄悬顶之剑,只是被移开了一段距离,剑尖却依旧隐隐指向此地。
“用微不足道的资源,换取宝贵的发展时间和相对的安全……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林玄冷静地评估着。他从不奢望能一蹴而就,彻底摆脱仙域的阴影。能够在一位玄仙的亲自调查下,保住九天十地的独立内核,争取到继续默默壮大的机会,已是巨大的成功。
墨衡离去时,留下了一道特殊的仙符,作为紧急联络与缴纳“岁贡”的通道。他自认为处理得当,兵不血刃便为仙域争取到了一点长期利益,还彰显了巡天司的威严与“宽宏”,避免了一场可能损兵折将的征伐。在他那份即将呈交巡天司总部的报告底稿中,九天十地将被描述为一个“资源贫瘠、法则不稳、存在一位得到上古残缺传承、实力约真仙后期、态度恭顺之本土守护者”的次级藩属世界,建议维持现状,以收贡为主,不予深度介入。
然而,即便是林玄,也无法完全洞悉一位玄仙心底最深处的心思。在墨衡逻辑缜密的思维深处,那丝最初引他前来、关于“守护者”实力与传承来源的微弱好奇,并未因这场看似圆满的交易而彻底湮灭。它只是被“合乎逻辑”的结论暂时覆盖,如同一颗被深埋于肥沃土壤中的种子,若有合适的契机——比如,未来某天九天十地上缴的“特产资源”突然品质异常提升,或是此界在仙域其他渠道的信息中出现不该有的关联——这颗种子,或许便会悄然发芽。
林玄深知这一点。他挥手间,面前浮现出那枚墨衡留下的联络仙符,符文流转,散发着冰冷的秩序之光。他小心翼翼地将仙符封存于地脉祖源最深处,以层层世界之力隔绝,确保其不会成为仙域反向定位此界的信标。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看到了那片正在蓬勃发展的天地。问道城中讲道之声不绝,各方修士努力修行,凡人王朝安居乐业……这一切的平静,都建立在刚才那场无声交易的基础上。
“但‘藩属’之名,终是枷锁。” 林玄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那是一种看清前路艰险却依旧一往无前的决意,“必须尽快……”
必须尽快什么?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未竟之语中,蕴含着对更强力量的渴求,对内宇宙成长的期待,对九天十地彻底摆脱桎梏、真正屹立于诸天之上的野望。
暂时的危机解除,换来的是一个相对安稳,却也更需争分夺秒的积累时期。林玄收敛心神,再次盘膝坐下,将意识沉入丹田。那初生的三丈内宇宙空间,混沌气流缓缓旋转,仿佛也感知到了外界的风波暂息,散发出更加沉稳厚重的气息。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并最终,打破那名为“藩属”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