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要去见李相夷的师父漆木山,成毅的心情像是被打翻的调味罐,五味杂陈。
但好奇与兴奋是主调。
他想亲眼看看,这个在李相夷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亦父亦师的高人。
在这个平行时空里,是否也如剧本中那般豁达睿智,还是另有不同?
但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毕竟,在他所知的那个故事里,漆木山的结局,也并非圆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
初次拜见长辈,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送什么好呢?
金银珠宝太过俗气,神兵利器他不懂,字画古玩更是没有门路。
成毅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目光扫过桌案,柜子。
最终,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篮里。
里面还剩下一些上次做那束“糖果花”时未用完的,白白软软,像是一团团蓬松的云朵。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雪花酥!
他记得以前为了保持身材,没少看各种美食视频解馋,对那些看起来美味却不敢多吃的东西印象格外深刻。
雪花酥的做法,他似乎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就是用、饼干、坚果和黄油混合翻炒凝固而成?
做法不算复杂,关键是心意难得。
而且在这个时代,这应该算是个新奇玩意儿吧?
说干就干!
成毅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些仔细地包好,又去库房领了些看起来不错的坚果(挑了挑,避开了花生)和口感酥脆的饼干。
准备好材料,他深吸一口气,拎着东西,硬着头皮再次踏出了房门。
果然,一路上,那些或好奇、或调侃、或善意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经过昨夜的“壮举”,他现在简直是四顾门内的“风云人物”。
成毅只能努力催眠自己“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目不斜视,脚下生风。
他直奔那个他之前为了做长寿面而“祸害”过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当值的厨娘和帮工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显然也听说了昨晚的轶事。
一位年长的厨娘忍着笑上前:
“相显公子,您这是……又要亲自下厨?”
语气里带着点敬畏(毕竟上次长寿面没炸厨房算是万幸)和好奇。
成毅脸上微热,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嗯,想做点小点心,麻烦借灶台一用。”
厨娘连忙道:“公子客气了,您随意用,需要帮忙尽管吩咐。”
说完,便领着其他人退到一旁,既给了空间,又能随时关注这边的情况,生怕这位“厨房杀手”公子再搞出什么动静。
成毅道了谢,挽起袖子,开始回忆脑海中的步骤。
他先将黄油放入烧热(控制火候是个技术活)的锅里,看着它慢慢融化,散发出浓郁的奶香。
然后,将那些白软的倒进去,用木铲小心翼翼地翻炒。
遇热迅速融化,变成黏稠拉丝的糖浆。
成毅手忙脚乱地将准备好的饼干碎和坚果碎倒进去,快速混合均匀。
这个过程需要力道和速度,他做得有些笨拙,糖浆偶尔会粘在锅边和铲子上,额角也沁出了细汗。
好不容易将所有材料混合好。
他赶紧将这一大团黏糊糊的,看起来卖相并不算太好的混合物倒在事先准备好的。
接着,他撒了一层奶粉(他让厨娘找来的)的平盘里,用力按压整形。
看着盘中那黄白相间、夹杂着饼干坚果、散发着甜香的点心胚,成毅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样子也不算精致,但总算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接下来,就是等它放凉凝固,再切块了。
他擦了擦汗,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有些没底。
不知道味道会怎么样?漆木山会喜欢吗?
与此同时,李相夷已来到了单孤刀处理事务的堂口。
单孤刀正伏案查看几份卷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李相夷,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相夷,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李相夷走到他案前,直接说明了来意:“师兄,师父来信,邀你我今晚回云隐山一聚。”
单孤刀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点头道:
“师父相召,自当遵从。我稍后便将手头事务安排一下……”
他话未说完,李相夷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还有兄长也一同前去。”李相夷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单孤刀拿着卷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和……阴沉?
虽然只是一瞬,便被他迅速用惊讶所覆盖:
“嗯?相显公子也去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师父他……如何得知相显公子之事?”
李相夷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见他这番情状,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并非师兄主动告知师父。
“嗯,师父在信中特意要求。”
李相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或许是师父自己听闻了江湖传言吧。”
单孤刀沉默了半晌,脸上的肌肉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好的。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假装继续翻阅卷宗,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惊疑和一丝被排除在外的恼怒。
师父竟然知道了!还特意要求带上那个李相显!
这意味着什么?师父认可了他的身份?
那自己这个相伴多年的师兄,又算什么?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再次袭上单孤刀的心头。
李相夷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非同寻常的容忍和维护。
如今连师父也……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李相夷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再多言。
他只是来传达师父的意思,至于单孤刀心中作何想,他此刻并无太多心思去揣摩。
他自己的心,尚且被另一个人的身影搅得一团乱。
“既如此,师兄稍作准备,申时出发。”李相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堂口。
看着李相夷离去的背影,单孤刀缓缓放下手中的卷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望向窗外,目光阴鸷。
云隐山……师父……李相显……
今晚,或许会很有趣。
另一边。
小厨房里,成毅守着那盘逐渐冷却定型的雪花酥,时不时用手碰碰,感受着它的硬度。
待觉得差不多了,他便拿起清洗干净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大块点心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方块。
切好的雪花酥,露出了内部的层次,饼干和坚果镶嵌在淡黄色的糖体中。
表面还沾着白色的奶粉,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团混合物顺眼了不少。
他拿起一小块尝了尝,口感酥脆,带着浓郁的奶香和甜味。
坚果和饼干增加了风味和口感,虽然甜度对他来说稍微高了一点。
但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甜食珍贵的时代,应该算是不错的点心了。
他找来一个干净雅致的食盒,将切好的雪花酥仔细地码放进去,盖上盖子。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毅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不管这个世界的漆木山是怎样的,这份带着他笨拙心意和新奇想法的礼物,希望能表达他的敬意吧。
他提着食盒走出小厨房,迎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
今晚的云隐山之行,即将开始。
申时将至,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成毅换上了一套较为正式的青色长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气质清雅。
他小心翼翼地提着那个装着雪花酥的食盒,深吸一口气,朝着四顾门大门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大门前伫立着两道人影。
一人红衣灼灼,身姿挺拔如松,正是李相夷。
他牵着一匹神骏的白马,面容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清冷孤高的气质却丝毫未减。
而另一人,穿着藏青色的劲装,牵着一匹黑马,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似温和的笑意,却是单孤刀。
看到单孤刀的瞬间,成毅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一股难以言喻的警惕和不适感悄然升起。
但他很快压下这份情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走上前,对着单孤刀微微拱手:
“师兄。”
单孤刀也立刻回礼,笑容无懈可击,语气亲切:“相显公子。”
他的目光在成毅手中的食盒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李相夷站在一旁,将两人这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互动尽收眼底,他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走吧。”
说罢,他利落地翻身,轻盈地跃上了那匹白马的马背。
动作流畅潇洒,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劲儿。
单孤刀见状,也笑了笑,随即跨上了自己的黑马。
两人动作娴熟,显然都是骑马的好手。
一时间,大门前只剩下成毅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梁,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窘迫和……茫然。
他……他不会骑马啊!
虽然在拍戏的时候,为了剧情需要,他也曾在驯马师的指导和保护下,骑在温顺的马背上摆拍过几个镜头。
(剧情需要,成毅本人是会骑马的,作者本人知道,只是说作者写的东西需要这个由头,小漂亮们不要纠结哦)
但那和真正意义上的骑马赶路,完全是两回事!
让他独自骑一匹马,跟着李相夷和单孤刀去云隐山?
他怕不是半路就得摔下来!
可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在两个“古人”,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武林高手,骑马如家常便饭的李相夷面前。
说自己不会骑马?这未免也太……丢脸了吧?
成毅的脸颊微微泛红,嘴唇嗫嚅了几下,看着已经端坐马背,目光投向远方的李相夷。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不好意思,开口道:
“…相夷…我……我不会……”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只能尴尬地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食盒,仿佛那能替他解释一切。
李相夷正准备策马的动作猛地一顿,有些愕然地转过头,看向站在地上,显得格外无措的成毅。
他不会?
这……
李相夷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想来,男子汉大丈夫,骑马应是基本技能。
更何况成毅看起来也并非弱不禁风之辈。
此刻见他这副窘迫的模样,才恍然想起。
此人来历古怪,言行举止也常与常人不同,不会骑马……似乎也……说得通?
只是,这该如何是好?难道要临时去给他找一辆马车?未免太过耽搁时间。
就在李相夷蹙眉思索之际,一旁端坐黑马之上的单孤刀。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脸上却露出了体贴的笑容,状似好意地提议道:
“既然相显公子不擅骑术,此地距云隐山路途虽不算遥远,但步行终究不便。不然……”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相夷,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
“相显公子就和相夷同乘一匹马吧?相夷的马是西域良驹,脚力稳健,载两人应当无碍。”
“!!”
李相夷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全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同……同乘一匹马?!
和成毅?!
昨夜那被八爪鱼缠绕、呼吸交融的画面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李相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握着缰绳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指节泛白。
这……这成何体统!
“啊?”成毅显然也没听清单孤刀的建议,
或者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脸色爆红。
眼神躲闪的李相夷,又看看一脸“我是为你好”笑容的单孤刀,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单孤刀看着李相夷那罕见的、几乎可以说是羞窘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补充道:
“怎么?相夷是觉得不方便吗?还是担心马儿受累?若是实在不便,那我……”
“不必。”
李相夷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燥热和那丝莫名的慌乱,目光转向依旧茫然站在地上的成毅。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只是那微哑的声线还是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上来。”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同时朝成毅伸出了一只手。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在他那泛着动人红晕的侧脸上。
成毅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李相夷那明明羞窘却强作镇定的模样。
以及单孤刀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后知后觉地,终于明白了“同乘一匹马”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也“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