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加利亚队的队医和世界杯官方的治疗师迅速将受伤的阿萨利斯用漂浮咒送进了临时设立的赛场医疗翼。莱尔兰纳紧紧跟着,小脸因为担忧而显得有些苍白。莫法和芙蓉也陪同到了医疗翼门口,看着弟弟被送进去检查。
经过治疗师仔细的检查和几个精准的治愈咒语后,诊断结果出来了:阿萨利斯的右臂肌肉严重拉伤并有轻微骨裂,侧腰部位更是有大面积的严重淤青,触目惊心,好在内脏经过魔法探测并未受到冲击伤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治疗师给他的手臂上了夹板,并敷上了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魔药膏,嘱咐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听到阿萨利斯没有生命危险,等在外面的莫法和芙蓉都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医疗翼的门帘被掀开,威克多尔·克鲁姆沉默地走了出来。这位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找球手,此刻低着头,紧抿着嘴唇,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莫法甚至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眶周围似乎有一圈不易察觉的微红。
莫法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芙蓉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先行离开了,打算回去告诉父亲们阿萨利斯的情况,并收拾东西准备稍后接他们回去。
医疗翼内,莱尔兰纳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看护哥哥。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进来看了看阿萨利斯的情况,叮嘱了莱尔兰纳几句注意事项,比如按时提醒哥哥吃药,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用守护神联系等等,也先行离开了,他们需要去处理一些赛后的事务以及应对可能的媒体关注。
偌大的医疗翼隔间里,暂时只剩下了躺在病床上的阿萨利斯,坐在床边的莱尔兰纳,以及……沉默地坐在床尾不远处椅子上的克鲁姆。
阿萨利斯因为魔药中含有镇痛和安神成分,显得有些困倦,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和莱尔兰纳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
“嘶……轻点轻点,你个没良心的小子,你哥哥我都这样了,你还笑!”阿萨利斯龇牙咧嘴地抱怨着,因为莱尔兰纳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床沿,震到了他受伤的腰。
“谁让你逞能,那个球明明可以用扫帚尾挡开偏一点角度,你非要硬接。”莱尔兰纳嘴上不饶人,但手上动作却放得更轻了,小心地帮他掖了掖被角。
“你懂什么!那是角度问题!不硬接就进了!”阿萨利斯不服气地反驳,但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开始打架,“……再说了,我可是……保加利亚队的……守门员……”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乎是抵不过药效,睡着了。
莱尔兰纳看着哥哥熟睡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得像一座雕像的克鲁姆。克鲁姆的目光始终落在阿萨利斯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后怕和一种莱尔兰纳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沉情绪。
莱尔兰纳想起自己答应要帮克鲁姆“保密”和“追求”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个未来的“哥夫”。他站起身,走到克鲁姆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克鲁姆哥哥,别太担心了,”莱尔兰纳压低声音,用他以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安慰道,“治疗师说了,阿萨没有伤到内脏,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的承诺,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完成任务般的乖巧:“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哥夫。”
他这声“哥夫”叫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练习过很多遍。
然而,他以为已经睡熟的阿萨利斯,其实只是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这声石破天惊的“哥夫”,如同一个惊雷,猛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炸响!
哥夫?!什么哥夫?!莱尔在叫谁?!克鲁姆?!
阿萨利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瞬间僵硬了,他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狂跳起来。他一动不敢动,全身的感官却都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耳朵竖起来,拼命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克鲁姆在听到那声“哥夫”时,身体也是猛地一僵,他飞快地抬眼看向莱尔兰纳,又迅速瞟了一眼床上似乎毫无动静的阿萨利斯,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立刻意识到,阿萨利斯很可能听到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阿萨利斯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不能让莱尔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单纯的小家伙再说出什么,局面可能会失控。
克鲁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对莱尔兰纳说:“莱尔,时间不早了,这里我来守着就好。你先回去吧,别让邓布利多教授他们担心。”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莱尔兰纳看了看“睡着”的哥哥,又看了看神色严肃的克鲁姆,虽然有点不放心,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克鲁姆哥哥,阿萨就交给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他。”他以为克鲁姆是想和哥哥单独相处(虽然哥哥睡着了),便懂事地离开了。
医疗翼的门被轻轻关上,隔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一个装睡,一个心知肚明)的呼吸声。
克鲁姆没有立刻说话,他站起身,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在阿萨利斯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低头看着床上那个紧闭双眼、睫毛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金发少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张力。
终于,克鲁姆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说的不是英语,而是保加利亚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
“阿萨利斯……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阿萨利斯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克鲁姆那双深邃的、此刻翻涌着复杂情绪的黑色眼眸。他的脸颊有些发烫,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克鲁姆对视,干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的呼吸节奏变了。”克鲁姆言简意赅,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阿萨利斯,仿佛要将他看穿,“而且……莱尔兰纳刚才叫我‘哥夫’……你听到了,对吗?”
阿萨利斯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他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在克鲁姆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能窘迫地移开视线,盯着雪白的床单,仿佛上面有什么绝世魔法一样。
克鲁姆看着他那副难得一见的、如同被抓包的小动物般的慌乱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犹豫。他拉过刚才莱尔兰纳坐过的椅子,在床边坐下,靠得很近,近到阿萨利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青草和一点点……或许是古龙水的气息。
“阿萨利斯,”克鲁姆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却又无比清晰,“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可能有点突然,但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或者……会被别人抢先。”
阿萨利斯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咚咚”的擂鼓声。他似乎预感到克鲁姆要说什么,但又不敢确定,那种未知的感觉让他既紧张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我……”克鲁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组织着语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阿萨利斯,从我们在魁地奇世界杯预选赛第一次配合开始,我就……我就忍不住会注意你。”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我喜欢看你训练时认真的样子,喜欢你在更衣室里和大家开玩笑、充满活力的样子,甚至……喜欢你有时候犯蠢,被游走球打中脑袋后龇牙咧嘴的样子……”
阿萨利斯听到这里,忍不住抗议般地嘟囔了一句:“喂!谁犯蠢了!”
克鲁姆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继续说了下去,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这次世界杯,你为了守住球门,拼尽全力的样子……很耀眼,阿萨利斯。但是,当你被球击中,从扫帚上掉下来的时候……我……”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痛苦,“我感觉我的心脏好像也停止跳动了。”
他抬起头,勇敢地、直直地望进阿萨利斯有些闪烁的灰蓝色眼眸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阿萨利斯·格林德沃,我,威克多尔·克鲁姆,喜欢你。不是队友之间的喜欢,是……是想成为你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人的喜欢。”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萨利斯彻底愣住了,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克鲁姆,大脑一片空白。喜欢?克鲁姆喜欢他?那个沉默寡言、在赛场上冷酷无情的威克多尔·克鲁姆,喜欢他?他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他一直以为克鲁姆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合得来的、可以打闹的队友和朋友!
震惊过后,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如同岩浆般从他心底涌了上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他仔细回想起来,克鲁姆对他似乎确实与对别人不同。会容忍他的恶作剧和聒噪,会在训练后默默递给他水,会在别人开玩笑时下意识地维护他,会在他受伤时露出那样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喜欢”这根线串了起来,变得清晰无比。
他看着克鲁姆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显得格外明亮的黑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此刻呆愣的模样。他发现,自己听到克鲁姆的告白,除了最初的震惊,心里涌起的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和雀跃?他好像……并不排斥克鲁姆的喜欢?甚至……一想到克鲁姆也会因为自己而紧张、而害怕,他心里还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克鲁姆看着阿萨利斯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若有所思,最后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却没有立刻露出厌恶或拒绝的神色,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试探性地,更加放柔了声音,引导般地问道:“阿萨……你……对我呢?你讨厌我这样吗?或者说……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是不同的?”
阿萨利斯被问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讨厌克鲁姆吗?当然不!他甚至很喜欢和克鲁姆待在一起,觉得和他一起训练、一起打球、甚至一起沉默都很舒服。那……是喜欢吗?是像克鲁姆说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喜欢?
他回想起看到克鲁姆抓住金色飞贼时,自己内心涌起的与有荣焉的骄傲;回想起克鲁姆和别的队员勾肩搭背时,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微妙的不爽;回想起刚才以为自己要摔死时,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除了家人,似乎……还有克鲁姆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阿萨利斯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他羞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雪白的床单,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我……我也不讨厌你……好像……是有点……喜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克鲁姆听到了!
那双总是显得阴沉的黑眸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他猛地站起身,激动之下,忘记了一切,张开双臂就想要将床上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嘶——!!!”
然而,他忘了阿萨利斯身上还有伤!他的手臂刚碰到阿萨利斯包裹着夹板的右臂和淤青的侧腰,阿萨利斯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克鲁姆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脸上满是慌乱和自责,“我太激动了!弄疼你了!伤口怎么样?让我看看!”他急急忙忙地,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掀阿萨利斯的病号服上衣下摆,想要查看他腰侧的伤势。
衣摆被撩起,露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紫中带黑的淤痕,遍布在阿萨利斯紧实而线条流畅的腰腹侧肌上。然而,比淤青更先闯入克鲁姆视野的,是少年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紧窄的腰线,以及因为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而微微收缩的腹肌……
克鲁姆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黏在那片肌肤上,脑子里“轰”的一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爆红起来!他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举着手,维持着掀衣服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阿萨利斯先是因为疼痛龇牙咧嘴,随即察觉到克鲁姆的异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撩起的衣摆和暴露的腰腹,又抬头看了看克鲁姆那副面红耳赤、眼神躲闪、手足无措的纯情模样,先是一愣,随即,恶作剧的心思压过了疼痛和羞涩。
他非但没有拉下衣服,反而故意微微挺了挺腰(当然,小心地避开了淤青最严重的地方),脸上露出了他惯有的、带着点痞气和戏谑的笑容,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喂,威克多尔,看够了吗?”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逗弄,“所以……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啊?嗯?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让克鲁姆浑身一震。他猛地抬起头,对上阿萨利斯带着笑意的、却异常认真的眼眸。巨大的喜悦和幸福感如同暖流般冲刷着他所有的紧张和窘迫。他红着脸,有些笨拙,却无比郑重地,用力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低沉而清晰的一个词:
“是。”
就在这对刚刚确认关系、气氛暧昧又温馨的恋人,一个忍着疼得意洋洋,一个面红耳赤却满心欢喜地对视时——
“啊——!!!”
“救命!”
“是食死徒!他们放火了!”
医疗翼外面,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和混乱的奔跑声!紧接着,医疗翼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治疗师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对着他们焦急地大喊:
“快!快离开这里!营地里有食死徒在纵火制造混乱!这里不安全了!立刻疏散!”
阿萨利斯和克鲁姆脸上的笑容和羞涩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凝重。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
糟了!莱尔!
他刚刚离开医疗翼,估计还没走远,甚至可能还没回到帐篷!外面现在一片混乱,他一个人……
巨大的担忧瞬间攫住了两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