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地下通道的应急灯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凯队长追踪程序的心跳。
秦岚将最后一个数据驱动器塞进战术背包，拉链合上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异常清晰
“他们还有多久？”
“三分钟。”苏羽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计算逃亡时间，“或许两分五十秒。”
通道尽头是一面混凝土墙，粗糙的表面布满裂纹。他们被困在城市的肠道深处，像两个被消化系统困住的异物。秦岚的手电光束扫过墙壁，除了几根锈蚀的管道和一堆废弃建材，没有任何出口的痕迹。
苏羽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台被遗弃的工程设备上。它原本是用来检测地下结构稳定性的扫描仪，外壳已经凹陷，显示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他记得这种老式型号的硬件特性——它们能够产生高强度的结构共振场。
“帮我把它翻过来。”苏羽已经蹲在设备前，手指探入外壳的缝隙。
秦岚没有质疑，只是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抓住设备的金属边缘。灰尘从接缝处簌簌落下。
苏羽从口袋里取出数据胶囊，它此刻正发出一种低频的震动，几乎无法感知，却让他的掌心微微发麻。他小心地将胶囊侧面的接口与设备暴露的电路连接起来。
“你在做什么？”秦岚终于问道，她的声音在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声。
“信息不只是数据流。”苏羽的手指没有停歇，他撕下一段电线，裸露的铜丝在他指间缠绕，“它有自己的几何结构。GSS-1理论的核心就是信息与空间的相互作用。”
控制面板突然迸发出一串火花。秦岚本能地后退半步，但苏羽的手稳如磐石。
“凯队长通过信号衰减找到我们，因为他理解信息的传播路径。”苏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但如果我们改变空间的几何属性呢？”
设备内部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苏醒。苏羽将最后一段线路接好，数据胶囊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
“退后。”他轻声说。
秦岚向后退到墙边。通道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光线似乎发生了弯曲，就像透过热浪观察物体时的扭曲感。她感到耳膜轻微胀痛，像是海拔快速变化时的感觉。
苏羽按下最后一个开关。
嗡鸣声骤然升高，然后突然消失。不是停止，而是转变为一种超越听觉范围的频率。通道中央的空气开始凝结，像是一滴墨汁在水中缓缓扩散，但扩散的不是颜色，而是空间本身的性质。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在他们与通道入口之间形成。它没有实体，却让后面的景象变得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屏障表面偶尔闪过几何图案的微光，复杂的多边形在瞬间生成又瓦解。
秦岚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屏障几厘米处停下。她的皮肤能感觉到一种细微的阻力，像是靠近强力磁铁时的排斥感。
“这是什么？”她低声问，不敢惊扰这脆弱的奇迹。
“信息场的物理固化。”苏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暂时改变了这个区域的空间曲率，让信息的传播路径自我折叠。对追踪程序来说，我们现在既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通道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坚实而规律。凯队长的人已经到了。
秦岚屏住呼吸。两名全副武装的特工出现在通道尽头，他们的战术头盔上闪烁着扫描器的冷光。其中一人举起检测设备，红色的激光束扫过通道。
激光在接触到屏障时发生了偏折，像水流绕过岩石般分流。特工皱眉，调整了设备设置，再次扫描。
“读数异常。”特工对着通讯器报告，“通道内的空间参数不符合物理规律。”
苏羽靠在墙上，呼吸略微急促。数据胶囊在他手中持续发光，他能感觉到能量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失。这种临时构建的信息场极不稳定，就像用蛛丝编织的防护网，美丽而脆弱。
“能维持多久？”秦岚问，她的目光从未离开通道入口的特工。
“不知道。”苏羽实话实说，“没人做过这种实验。”
特工们开始尝试突破。其中一人向前迈步，却在接触到屏障时猛地后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他的同伴伸手扶住他，两人交换了困惑的眼神。
“他们看不见屏障，”苏羽解释道，“但能感觉到它的效应。就像一堵看不见的墙。”
秦岚仔细观察着特工的反应。他们开始使用各种探测设备，但所有的扫描结果都显示通道是空的，尽管他们明明能看到苏羽和秦岚站在另一端。
“对电子设备来说，我们不存在。”苏羽轻声说，“他们的传感器接收不到任何生命体征或热信号。信息场扭曲了所有的数据传播路径。”
但就在这时，屏障开始闪烁。几何图案的微光变得不稳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不定。苏羽手中的数据胶囊温度急剧升高，几乎烫手。
“怎么了？”
“能量不足。”苏羽快速检查着连接线路，“工程设备的电源老化严重，无法维持场稳定。”
通道另一端的特工似乎注意到了变化。其中一人从装备袋中取出一个银色的圆盘状设备，将其贴在通道壁上。圆盘开始发出规律的脉冲声。
“共振探测器。”苏羽的眼神变得凝重，“他们在寻找场的固有频率。一旦匹配，屏障就会瓦解。”
秦岚握紧了腰侧的武器。“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羽的目光扫过通道四周，最终落在那些锈蚀的管道上。“供水系统，”他低语，“老城区的地下管网相互连接。如果我们能......”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特工放置的共振探测器显然找到了某种频率匹配。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像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
数据胶囊在苏羽手中发出警告性的脉冲光。工程设备的显示屏上，数字疯狂跳动，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场要崩溃了。”苏羽说。
屏障开始变得透明，特工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人已经举起了武器。
秦岚迅速评估着形势。通道尽头的墙壁，锈蚀的管道，即将消失的屏障，还有苏羽手中那枚发光的数据胶囊。她的目光最终停在管道的一个接缝处，那里有明显的维修痕迹。
“供水管，”她说，“如果爆破那个接缝点......”
苏羽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快速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尽管大部分功能已经失效。“我可以让场崩溃时产生定向冲击波。但我们必须正好在......”
屏障发出了最后一道刺目的光芒，然后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四散瓦解。无形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带着信息的余烬缓缓落下。
就在这一瞬间，苏羽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键。
爆炸并不剧烈，但足够精准。供水管的接缝处应声破裂，高压水流喷涌而出，瞬间充满了通道空间。特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得失去平衡。
“走！”秦岚拉住苏羽的手臂，两人逆着水流冲向破裂的管道。
苏羽在跃入管道前回头看了一眼。通道内，水的漩涡中依然漂浮着信息场的残影，像是星尘般缓缓沉降。凯队长的特工正在洪水中挣扎，试图重新组织追击。
信息确实有自己的生命，苏羽想。即使是最短暂的固化，也在这物理世界中留下了痕迹。
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进入黑暗的管道深处。数据胶囊的光芒在混浊的水中依然清晰，如同指引前路的微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