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后退一步，红莲刃横在身前。镜面还在颤动，那人影的手指仍指向我的背后，动作没有变化，可空气里的寒意已经散了大半。
我知道那不是活人。
也不是鬼。
更像是从谁的记忆里爬出来的东西。
我没再看它，转身就走。宋君婉靠在一棵树上，脸色发青，呼吸很浅。杜凌菲站在她旁边，剑没出鞘，但指尖压着剑柄，随时能动。
“别管那镜子。”我说，“我们得走快点。”
话刚说完，脚下的苔藓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风，是地底传来的震动。
左边第三棵树后，灰雾翻滚，一头灵兽踏了出来。体型比之前的大了一圈，四肢粗壮，尾部的光点是暗紫色的。它没扑上来，只是低着头，盯着我们。
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它们从枯树之间走出来，脚步整齐，像是听到了同一个命令。一共十三头，围成一个圈，把我们困在中间。
杜凌菲低声说：“它们变了。”
我也感觉到了。这些傀儡体内的怨气更浓，黑线缠得密，尾部核心的波动频率一致。有人在远处控制它们，而且手法比之前高明得多。
我闭上眼。
兽魂感知展开。
神识像一张网，扫过每一具雾兽的身体。它们的结构一样，黑线贯穿全身，连到尾部光点。但这一次，我能感觉到那股操控力的来源——东北方向，三百步外，有一处微弱的灵力节点，像是阵法的中枢。
“那边有人布阵。”我睁开眼，“不是来杀我们的，是想把我们逼过去。”
宋君婉忽然闷哼一声，手按住胸口。她的指甲掐进皮肤，嘴角渗出血丝。
“结阵……”她声音断续，“玄溪宗……要封山……他们在调灵脉……”
她说完头一偏，昏了过去。
杜凌菲立刻扶住她，抬头看我：“她怎么了？”
“血种在共鸣。”我说，“那边的阵法和血溪宗有关，她体内被种下的东西被触动了。”
幽璃的残魂从银饰中飘出，身形几乎透明。她盯着东北方向，嘴唇颤抖：“不能去！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引我们进陷阱！他们带了冥九幽的……”
一支短镖破雾而至。
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
幽璃来不及躲，被钉在虚空中。那支镖通体漆黑，插入她胸口的瞬间，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像沙子被风吹散。
“小心……玉……”她的声音只剩一丝，然后彻底消失。
银饰黯淡下来，再无动静。
我盯着短镖落地的位置。它插进苔藓后迅速融化，留下一圈焦黑痕迹，地面下显出几道细线，组成一个隐蔽的符文阵。
毒烟升起，腐蚀周围枯树，树皮剥落，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引魂归位”。
这不是攻击阵法。
是诱杀陷阱。
只要我们往那个方向移动，就会触发埋伏。
我握紧红莲刃，看向东北方。三百步不算远，以我的速度，半炷香就能到。但如果那里有结丹修士坐镇，贸然冲过去就是送死。
可现在不冲，等对方完成布阵，我们就更难脱身。
杜凌菲抱着宋君婉，站在我侧后方。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把焚天魔焰压到右臂。鳞纹开始发烫，热量顺着经脉往上爬。
“你护好她。”我说，“我要动手了。”
我不再隐藏气息。
灵力爆发的瞬间，左眼红莲之瞳亮起。视野里，十三头雾兽的尾部光点同时闪烁，像被同一根线牵动。
我动了。
第一步踏出，红莲刃未出鞘，但我已经冲向最近的一头雾兽。它反应很快，转身欲挡，可我只是借它身体一跃，跳向另一头。
它们开始移动，想要合围。
但我不是要打它们。
我要的是扰乱操控者的节奏。
我在兽群中穿行，每一步都踩在它们行动的间隙。第三次跳跃时，我终于找到那个空档——两头雾兽转身的瞬间有不到半息的延迟。
就是现在。
我落地翻滚，左手拍地，焚天魔焰炸开，火浪呈十字形扩散。高温撕裂灰雾，两头靠近的雾兽当场崩解，尾部光点爆裂，黑烟喷出，被火焰吞没。
其余灵兽动作一滞。
操控者出现了短暂的失控。
我抓住这机会，直扑东北方向。
杜凌菲在我身后喊了一声，我没回头。我知道她会跟上来，也会保护宋君婉。
我冲出五十余步，地面突然震动。前方三棵树同时倒下，横在路上。树干断裂处泛着金属光泽，不是自然折断，是被人用灵力切断的。
三个人影从雾中走出。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玄溪宗弟子服，但腰佩执法令牌，修为结丹初期。他手里拿着一个九宫罗盘，正对着我们这边调整角度。
另外两人站在他两侧，一人持刀，一人握旗，显然都是配合布阵的好手。
“奉少宗主上官天佑之命。”中年人冷笑，“取尔等性命，献祭仙域。”
我没停。
他们还没完成合围，阵法也没激活。
我冲向最右边那人，红莲刃出鞘半寸，焚天魔焰顺着刀身蔓延。他举刀格挡，可我的目标不是他。
我挥刃斩向地面。
十字火痕裂开泥土，火焰沿着裂缝奔腾，直逼持旗者脚下。他慌忙后退，旗子一歪，原本稳定的灵力场出现波动。
中年人脸色一变，急忙调动罗盘补位。
就是这一瞬的分神。
我暴起突进，一刀劈向他的手臂。
他反应极快，抬手格挡，可我还是砍中了。刀锋划过小臂，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惨叫一声，罗盘脱手飞出。
我伸手一抓，将罗盘捞在手里。
但他临倒地前，另一只手甩出一块玉牌，直飞雾中。
我追上去，一把抓住。
玉牌入手冰凉，正面空白，背面阴刻三个字——“冥九幽”。
笔画深陷，边缘带着细微的裂纹，像是用某种法则之力直接烙上去的。
我盯着这三个字，心跳加快。
玄溪宗的人，带着冥九幽的信物。
这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他们不是自发行动。
是有人在背后下令。
而能指挥冥九幽下属的，只有冥九幽自己。
我抬头看向逃走的两人。他们扶着重伤的同伴，迅速退入雾中，身影很快消失。
我没追。
因为宋君婉的情况不对了。
她整个人在发抖，皮肤下浮现出红色纹路，像是血管要炸开。杜凌菲按着她的肩膀，试图用灵力压制，可那些纹路仍在蔓延。
“血种要反噬了。”杜凌菲说，“再这样下去，她撑不过半个时辰。”
我收起玉牌，走到她们面前。
“我们继续走。”我说，“不能停。”
“可幽璃……”杜凌菲看着那枚银饰。
“她没死。”我说，“只是残魂被打散了，等找到安全地方，或许能重新凝聚。”
杜凌菲点头，把宋君婉背了起来。
我走在前面，红莲刃提在手中，刀鞘上的铜铃轻轻晃动。迷雾依旧浓重，能见度不到五步。脚下的苔藓越来越软，踩上去会陷进去一点，像是走在腐烂的肉上。
走了约莫半炷香，前方雾气微微分开。
一座石碑立在那里。
上面刻着两个字——“止步”。
字迹新鲜，像是刚刚刻上去的。
我走近几步，发现石碑底部沾着湿泥，还有几根断裂的草茎。有人不久前经过这里，故意留下了这个警告。
我蹲下查看泥痕。
手指刚碰到地面，一道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只苍白的手，正把某种黑色种子埋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