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地面上不知不觉地倒下了许多染血的素衣。
眼看差不多了,箫秋水手腕一沉,剑势变得凌厉。
康出渔只觉喉间一凉,手中兵刃“哐当”落地,身体软软倒下。
同时,箫秋水反手一撩,长剑掠过正与左丘超燃缠斗的康劫生脖颈。
康劫生脸上的狰狞凝固,捂着喷血的喉咙栽倒在地。
场上厮杀声渐渐平息,归于寂静。
箫秋水还剑入鞘,静立原地。
浣花剑派弟子中,红杠的折损过半,残存的也和部分绿杠的弟子一样,身上挂彩,受了些轻伤。
苏玖儿走到康出渔尸身旁,弯刀刀尖灵巧地一挑,割开了他腰间的束带,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下一瞬,箫秋水就伸手将她轻轻拉到身后。
“我来,你去休息会儿。”
他蹲下身,冷眼看着血呼啦擦的康出渔,眉心微蹙:别的男人,怎配让她触碰。
苏玖儿微微一愣,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退开了,转身去查看其他受伤弟子的情况。
箫秋水蹲下身,指尖探入康出渔胸前衣襟摸索,很快掏出一截食指长短的木制口哨,哨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图案,和李沉舟拿出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凤朗蹲下来。
“鹰笛。”
箫秋水回应着,另又在他的腰间搜出来一块权力帮的玉牌。
“还是个双面间谍。”
箫秋水瞥了一眼后递给凤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左丘超燃见箫秋水有所发现,立刻有样学样,转身就去扒拉康劫生的衣物。
这纨绔身上倒没什么特殊信物,但当他扯开对方后背衣衫时,肩胛骨上一枚黑色的刺青显露出来,只有指节大小,纹样与那鹰笛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老间谍生出个小间谍。”左丘超燃啐了一口。
箫秋水蹲在康出渔尸体旁,沉声道:
“康出渔伪装善类与我父亲结交,身上却同时藏着权力帮信物和这鹰笛。方才指认他是朱大天王的人,他也未曾反驳。看来,他就是鹰笛安插在权力帮内部的钉子。”
瑭柔闻言,疑惑地蹙起眉:“老大,你方才一直再提‘鹰笛’,这‘鹰笛’究竟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
箫秋水站起身,环视周围聚拢过来的弟子:
“简而言之,鹰笛就是北荒设在中原的谍报组织。”
“我收到密报,朱大天王便是这鹰笛的首领。他与北荒勾结,十几年前策划围剿百草谷,夺取行军丹丹方,与北荒合作牟取暴利。”
“如今更在各门各派安插卧底,意图挑起江湖内斗,争夺英雄令,让我们自相残杀,好让北荒趁机南下,攻破仙人关,直取中原……”
他话音未落,一名弟子忽然指着地上另一具尸体高呼:“这人身上也有纹身,他是卧底!”
这一声如同巨石投湖,众人皆惊。
看了一眼那个趴在地上的尸体,只见他后背的衣服从后颈到腰,被划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枚小小的刺青就半掩在破布下。
见状,剩下的人开始纷纷动手翻检地上浣花剑派死去的那些弟子。
苏玖儿收回弯刀,若无其事的走到一边,深藏功与名。
清点过后,除了康出渔带来的人,地上属于浣花剑派的尸体共有二十三具。
而在这二十三具尸体身上,竟然都寻到了一些线索,或是刺青,又或是物件儿。
不仅有朱大天王的,甚至还有北荒的奸细。
这些东西具是小巧异常,都藏在耳后、腋下、脚踝等意想不到之处,极难察觉。
眼前的情景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苏玖儿觉得眼前这“验尸”场面实在有些不堪入目,默默牵着几匹马走到一旁,由着马儿低头嚼食青草。
就在这时,浣花弟子中,有几个弟子眼神开始游移,脚步悄悄向后挪动。
一名察觉不对的弟子立刻指着其中一人大喝:“你!为何后退?莫非你也是卧底?!”
这一喝好似惊雷,那几个弟子瞬间变换面色,如同惊弓之鸟,迅速地拔出腰间佩剑刺向箫秋水几人。
然,区区十余人,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几个照面,便被尽数制服。
正当箫秋水欲上前问询时,这些人竟齐齐咬碎早已藏在齿间的毒囊,口吐黑血,顷刻毙命。
扯开他们的衣领,肩颈或手臂处,果然都露出了相似的隐秘纹身。
为了避免还有卧底,也为了自证清白,剩下的不到二十个的弟子,也纷纷脱衣自证。
速度快得像是身上有虱子,瞬间光溜,箫秋水下意识寻找苏玖儿的身影,见她背对着他们,离得又远,这才舒了口气。
“赶紧穿上,光天化日的。”是敌是友,他还分不清吗。
“啊?哦哦哦。”
瑭柔倏地一拍手,恍然道:“若是连浣花剑派都已渗透至此,其他各派恐怕……不行,我得立刻修书告知父亲,得让他有些防范。”
邓玉涵与左丘超燃也面色凝重地点头。
箫秋水当即下令:“先处置这些尸体,我们即刻启程,赶到前方镇子再寄送书信。”
众人行动起来,迅速将尸首拖至僻静处草草掩埋,又用树枝扫动落叶尘土,粗略掩盖了地上的斑驳血迹。
很快,马蹄声再次响起,一行人策马扬鞭,沿着山道疾驰而去,留下漫天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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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镇。
驿站柜台前,左丘超燃、瑭柔和邓玉涵正低头笔走如飞。
“等这些信一到,江湖怕是要火上浇油了。”箫秋水目视前方驿站,声音淡淡的。
苏玖儿看了看驿使手里的木盒,偏头笑道:“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嘛,乱点儿,才好啊。”
“也是。”箫秋水撑开苏玖儿的手指,十指相扣,眉眼含笑,“快了……”
从锦中到广陵之间,有一条宽阔的大江,青绿的江水自西向东奔流。
走水路,顺流而下,远比在骑马翻山越岭要快得多。
所以一行人就在富水镇弃了马匹,登上一艘备好的双层客船。
船桨划破水面,推开层层涟漪。
瑭柔倚着船舷,望着两岸逐渐后退的秋色,眉间仍锁着一丝忧虑:
“老大,这条水路往下,可就是龙江水道十二连环坞的地盘了,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坐船过去……当真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