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个月,怀了孕的何青青经常整宿整宿睡不着,整天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在屋里四处晃。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总是很快,恨不得天天喝冰水,谢无恙问了医生,这样的情绪对孩子和妈妈都不好。
加上现在天气凉了,总是喝冰水也不是一个办法。
他真的什么办法都试了,给她放舒缓的音乐、给她泡脚、每天给她热牛奶,一点效果都没有。
何青青变得非常抗拒热水,她不愿意喝热水,也不想吃热的东西。
每次吃饭也都是等菜变得凉了,才肯动筷子。
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能说每个孕妇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情况也不一样。
谢无恙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烧热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加上医生给的泡脚药材,亲自给她洗脚泡脚,让她反抗不了。
依旧是无用功,何青青的眼窝已经乌黑一片了,看着让人心疼。
何家父母四处打电话问周围的熟人,看看有没有谁家的闺女怀孕也是这样的。
经过多方打探,有个老家的人说这需要去寺庙拜一拜。
从前的何家父母,对封建迷信这种事都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是二十多年前,青龙寺的大师都说他们的女儿最终会回来的。
说实话,何青青之前对亲情看的很冷淡,确实在性格上不像他们的女儿。
但是他们都没想太多,
直到参加那个恋爱综艺前,女儿有点变化,后来何家父母也觉得女儿越来越亲近。
后来何青青出了车祸,那个玉镯子碎了,何家父母才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
既然老家的人说去送子娘娘那里拜拜是有用的,何家父母立马动身去了外地。
临走的时候买了很多东西,叮嘱谢无恙好好看着她。
半夜,何青青还是睡不着,她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让她透不过来气。
索性她就不睡觉,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谢无恙躺在沙发上,想想是不是因为空气污染严重、城市的环境不好,不然让她去环境好的山里养胎?
山里?谢无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记得母亲的遗物里有一个白玉如意的,摸着很凉。
依稀想起来母亲有阵子心悸,也是睡不着,晚上就握着那个白玉如意睡觉,症状才好了一点。
谢无恙立马起身开始换鞋,准备去一彬花园把白玉如意拿回来。
“你去哪里?”何青青不放心,“你大半夜还要出去吗?”
“是,我想起来妈妈的遗物里有一个白玉如意,摸着很凉,可能对你有点用。”
谢无恙解释道,“你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不行!”何青青拉着他的手,“你带我一块去,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保姆都在另外一栋,白天才会过来,她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谢无恙是不想带她的,大半夜的也不想让她乱跑,但是她本来就心神不宁了,不能让她更担心。
“行吧,那咱俩一起。”谢无恙终于松口,她终于可以出去闲逛了!
这些天待在家里可把她憋坏了。
到了一彬花园,谢无恙输入密码,两个人进来开始翻找东西。
“你坐在这里等我,我找找。”
谢无恙拿着纸巾擦了擦钢琴椅,扶着她坐下,自己去杂乱的纸箱里翻找东西。
看着钢琴对面桌子上的收音机,何青青有了兴趣,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好玩,她还没玩过呢!
不如带回家看看!
谢无恙找了老半天才找到那个白玉如意,是用锦盒装着的。
何青青草草看了一眼,他就收起来了,拉着妻子准备离开。
“拿上这个呗!”何青青指了指废弃的收音机。
“这个太旧了,都是灰尘,你要是想玩,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谢无恙皱眉,“这东西已经二、三十年了,已经不能用了。”
“我不管,我没玩过,我要玩。”何青青双手叉腰,非要把那个破旧的收音机带走。
“行吧!”谢无恙叹了口气,非常无奈。
没怀孕前,她都天天使唤他,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现在怀孕了,更是把她当皇帝一样伺候,她就是要买个星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买。
不过就是一个收音机,谢无恙找了一个塑料袋套着就把它带回家。
何青青把破旧的收音机擦干净,放在床头柜上,又握着谢无恙给她拿的白玉如意。
很神奇,今天晚上倒是睡得很香甜。
谢无恙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何青青流着口水还在睡觉,手中还握着白玉如意。
看来这个东西是有用的,还好自己一直存着。
谢无恙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想起来了,不然只怕她一直失眠。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睡得这么香了,索性去书房办公,今天不去公司,还是多陪陪她。
何青青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才慢悠悠醒来。
“老公!”何青青喊道,见没人过来,她也懒得起床,索性继续趴在床上。
谢无恙每隔一个小时进来一次,看到她都在睡觉就没有打扰。
怎么还不醒,他又一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侧躺着玩手机。
“别玩了,快起来吃饭。”谢无恙把她手机没收,扶了起来,搀扶着她去吃饭。
何青青噘嘴,但是又没办法拒绝,因为她确实有点饿了。
保姆早就做好了孕妇餐,放在粉色的餐盘里给她端上来。
她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看着电视里放着的沙雕短剧,笑个不停。
吃完饭,谢无恙又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给池塘里的小鱼喂食。
“对了,老公,咱们试试那个收音机?”何青青突然想了起来。
“行!”谢无恙又扶着她回到了客厅,把她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去卧室拿收音机。
公司那边发了几个文件需要处理,谢无恙帮她把收音机插上电后也没有离开。
索性也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顺便看护着她。
何青青坐在软垫上,摆弄着手上的机器,这机器已经被淘汰很多年了,按键很不灵敏。
她使劲按动了几下,又在网上搜着教程,总算是把收音机给打开了。
哦,怎么把放磁带的口打开了,何青青又拿着纸巾给里面落灰的地方擦了擦,又使劲儿把口子合上。
滋滋滋,收音机好像发挥了作用,放出来滋滋啦啦的声音很不清楚。
何青青又调试了几下,一阵折腾下这破旧的收音机可算是有了声音。
唱的是非常古老的歌曲,是上个世纪的香港流行歌曲。
何青青听了半天听不懂粤语,但是又觉得很好听,索性继续听了下去。
“你干什么?”收音机里突然发出来奇怪的声音。
何青青忍不住左顾左盼,看看是不是谢无恙在玩手机发出的声音。
很明显不是手机的声音,是收音机的声音。
谢无恙眼神变得凌厉,看着收音机不说话。
“你带着我的儿子回香港是不是?”一个年轻的男声继续放了出来。
谢无恙的眼神中泛出来一阵寒意,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中压抑着怒火,努力消化着收音机的声音。
“你想不都不要想?我不会和你离婚的!蔚然车企也是我的!”
“我说了我要回香港!我会让张律师在这里处理离婚的事情!”女声变得激烈起来。
“何子然,你在找死!”
愤怒的男声叫喊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散落的声音。
“你干什么!”
“救命啊!”
“你叫啊!何子然!我告诉你,公司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你带不走!”
女声爆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救命啊!”
后来声音渐渐微弱起来。
何青青觉得奇怪,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身看向谢无恙。
只见谢无恙双眼通红,沉默了几分钟后立即起身去厨房拿了菜刀出来。
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冲上心头。
“你干什么?”何青青大吃一惊,颤颤巍巍扶着肚子站起来。
“我要去弄死他!我要去问问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无恙双眼猩红,拿着菜刀不松手,“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从未有这样冲动的时候,看着他怒气冲天的样子,何青青心里害怕极了。
她把心一横,哭喊着拉住他,“不行,你没有证据,你不能这样去找他!”
“我非要弄死他!让他说说我妈是怎么死!”谢无恙的情绪压抑到极致,他再也承受不住,突然流泪愤恨道。
“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妈妈那天会自杀,她明明就说好带我回香港的!”
“我妈妈是香港富家千金,锦衣玉食长大,怎么遇到他这么个畜生!”
“不行!你没有证据!他不会承认的!”何青青已经猜到了那个收音机的对话是他的亲生父母。
也瞬间明白了收音机放出来的,就是何子然去世的真相。
“你别管,让我去!”谢无恙想甩开她,又怕伤到她的肚子,只能握着她的手,让她放手。
“求你了,老婆,让我去!让我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恨了他二十年了,你知道吗?是你把我从仇恨的境地拉出来,公司我可以放手,可以让给他!但是我妈妈死的不明不白!我要讨个公道!”
“不行!”何青青双眼含泪,“你已经没有妈妈了,难道你要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吗?”
谢无恙坚定的信念在这一刻动摇了,他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辛酸,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他一拳砸在地面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好恨啊!我好恨!”
“青青,我好恨啊!”
他抱着她,蜷缩在她怀里哭起来。
何青青立马跪在地上,揽住他的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委屈。”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她瞬间也泪如雨下,“我也想替妈妈伸张正义,但不是现在,你知道吗?”
“这还要什么证据!那不就是证据!”谢无恙望着那破旧的收音机,愤怒呐喊道。
“你要知道,这不能作为证据的,他也不会承认的!”何青青紧紧抱住他。
“我和孩子不能失去你,求你了,好不好。”何青青生怕他又拿着刀跑出去,赶紧安慰他。
她拉着谢无恙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咱们一家人同生共死,你要是出事了了,我绝不独活!”
“妈妈在天之灵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她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你去复仇,你成功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咱们的孩子一辈子背负着杀人犯孩子的名号过一生吗?”
“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求求你,你替我和孩子考虑好不好?”
她说的话,他何尝不知道?
上次车祸的事情,谢无恙还历历在目。
如果他出事了,何青青只会带着孩子一起去陪他。
所以他不能以命换命。
谢无恙伏在她的肩膀上,思维仿佛被抽空,只留下空白的脑海和僵硬的身躯。
泪水打湿了她的发丝,他握着她的肩膀,失去了力气,只剩下哭泣。
“咱们来日方长,是不是?”何青青抚着他的后背。
“你起码等我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你要复仇也好,要和他同归于尽也好,天上地下,我陪着你!”
“好!我答应你!”谢无恙嗫嚅着,声音干涸而嘶哑。
握着菜刀的手也放了下来,何青青赶紧把菜刀踢到沙发下面。
他趴在她怀里大哭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阵阵嘶吼和呜咽,那种愤恨和悲伤,裹挟着对母亲的思念滚滚而来。
何子然当初明明说好,带着他回香港的,但是等他放学回来,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等着他。
没有香港,没有未来,余生他都活在母亲去世的阴影里。
那些甜蜜和痛苦的画面在他眼前交织着,他身上那股戾气,猛然间又喷薄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