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太子行动，兵变的开始
那一声弦断之音，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太和殿内用歌舞与熏香吹出的巨大气泡。
紧接着，殿外那隐约的骚动，骤然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被宫墙过滤的杂音，而是金铁交击的刺耳锐响，是重物倒地的沉闷撞击，是被人死死捂住嘴也无法完全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垂死悲鸣。
这些声音并不算大，却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殿门的缝隙、窗棂的格子里钻了进来，缠上每一个人的脚踝。
乐声变得凌乱不堪，几个乐师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奏出的音调扭曲而尖锐，最终，一个胆小的宫女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银壶，清脆的碎裂声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乐声，戛然而止。
殿中央的舞女们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茫然。
“怎么回事？”
“外面是什么声音？”
离殿门近的一些官员已经变了脸色，他们交头接耳，恐慌如水面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推杯换盏的动作停了，欢声笑语也消失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殿外，那片被深沉夜色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御座之上，已有七分酒意的皇帝萧承德也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红晕褪去几分，不满地看向总管太监陈无庸：“陈无庸，外面何故喧哗？让禁军去看看，莫要扰了寿宴的雅兴。”
陈无庸躬着身，正要应答，一个声音却抢在了他前面。
“父皇！”
太子萧景辰霍然起身。
他大步从席位上走出，站到了大殿中央。方才还挂在脸上的儒雅谦恭，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亢奋与决绝。他的双眼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御座上的皇帝。
“父皇，非是儿臣有意惊扰，实乃宫中有变，逆贼作乱！”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愤与急切，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议论声。
“逆贼？”皇帝一愣，随即龙颜大怒，“胡言乱语！今日寿宴，京城内外戒备森严，何来逆贼！”
“父皇明鉴！”萧景辰猛地一指殿外，声嘶力竭，“逆贼早已潜伏宫中，意图行刺！儿臣也是刚刚得到密报，为保父皇与诸位同僚安危，不得不行此非常之举！”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手。
“哐当——”
太和殿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轰然关闭，落下了千斤闸。紧接着，殿内四角与廊柱后，数十名原本侍立的禁军齐刷刷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雪亮的刀光在辉煌的灯火下，反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
这些禁军，正是柳惊鸿之前注意到的那些生面孔，为首的，赫然是禁军副统领张恒。
“张恒！你想造反吗？！”兵部尚书又惊又怒，指着那副统领厉声喝道。
张恒面无表情，对兵部尚书的呵斥恍若未闻，只是对着太子萧景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奉太子令，清剿逆贼，护卫陛下！”
他身后那数十名禁军也随之跪下，动作整齐划一：“我等奉太子令，清剿逆贼，护卫陛下！”
这一下，殿内彻底炸开了锅。
女眷席上爆发出阵阵尖叫，官员们脸色煞白，一些胆小的已经软倒在地。他们再蠢也明白了，这哪里是清剿逆贼，这分明就是宫变！
“疯了！太子疯了！”
“护驾！护驾！”
有人想冲向殿门，却被明晃晃的刀锋逼了回来。整个太和殿，瞬间从人间仙境，变成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皇兄，你这是何意？”三皇子萧景瑞强作镇定，站起身来质问，“父皇在此，你调动禁军，关闭殿门，是想效仿前朝旧事吗？”
萧景辰冷笑一声，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龙椅上的皇帝。
“父皇，儿臣此举，全是为了我南国江山！逆贼不除，国无宁日！还请父皇暂退内殿，待儿臣将逆贼一网打尽，再向您请罪！”
他嘴里说着请罪，可那神情，那姿态，哪里有半分请罪的意思？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逼宫。
皇帝萧承德气得浑身发抖，他撑着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指着萧景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个逆子……逆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片混乱的时刻，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柳惊鸿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完全无视周围惊恐的目光和明晃晃的刀剑，只是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吵死了。”
她这一声，让殿内紧张到极致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过去。
只见这位七王妃，竟从盘子里又拿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还顺手将樱桃核对着太子那边，屈指一弹。
樱桃核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啪”的一声，打在了离太子最近的一名禁军的头盔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那禁军身子一震，愕然回头。
柳惊鸿却仿佛什么都没做，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殿中央的太子，撇了撇嘴：“演得真差。台词不行，表情也太浮夸，连个像样的反派都找不到，就这么几个人，也想学人家造反？过家家吗？”
她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殿内，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众人皆是一片死寂。
疯了，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说风凉话！
太子萧景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精心策划的、自以为悲壮雄浑的登场，被柳惊鸿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瞬间撕扯得像一出滑稽戏。
“柳惊鸿！”他怒吼道，“死到临头，还敢在此饶舌！”
“谁死到临头，还不一定呢。”柳惊鸿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萧景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跟一个疯女人计较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柳惊鸿，如毒蛇一般，死死锁定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坐在轮椅上，仿佛事不关己的七弟。
萧夜澜。
从骚乱开始，萧夜澜就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这份镇定，在萧景辰看来，就是最大的挑衅，是罪证。
“父皇！”萧景辰猛地转身，再次面向皇帝，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恨意与得意，“儿臣已经查明，此次宫变的幕后主使，便是他！”
他的手，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地指向了轮椅上的萧夜澜。
“七弟，萧夜澜！”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太子身上，瞬间转移到了那个沉默的残废王爷身上。
萧夜澜终于停下了擦拭手指的动作。他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迎向了萧景辰的指控。
“皇兄，”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萧景辰厉声喝道，“你勾结北国，意图颠覆我南国江山！边境关隘被毁，便是你递送的情报！今夜，你更是调动私兵，伪装成东宫卫队，制造混乱，想要趁机行刺父皇，嫁祸于我！七弟，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一套套罪名，被他掷地有声地砸了出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不仅要夺位，还要在夺位之前，将自己最大的对手，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萧夜澜，太子所言，可是真的？”
萧夜澜没有回答皇帝，他只是看着萧景辰，嘴角忽然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皇兄的想象力，真是让臣弟佩服。”
“拿下！”萧景辰不再废话，他知道，多说无益，只要将萧夜澜控制在手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边的张恒下达了命令。
“将逆贼萧夜澜，就地格杀！”
张恒眼中杀机一闪，应声喝道：“是！”
他亲自提刀，带着四名心腹禁军，大步流星地朝着萧夜澜冲了过去。雪亮的刀锋在空中划出死亡的轨迹，直取轮椅上那个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女眷席上，尖叫声再次响起。柳如烟的脸上，露出了恶毒而快意的笑容。
李氏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整个太和殿，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七皇子，将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五把钢刀，从不同的角度，封死了萧夜澜所有的退路。
刀锋挟着劲风，劈头盖脸地斩下。
而轮椅上的萧夜澜，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只是伸出手，端起了面前那杯一直未曾动过的，早已凉透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