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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病因,却手握空方,这种明知前路却无桥可渡的绝望,几乎要将陈到吞噬。

他凝视着病榻上气息愈发微弱的诸葛亮,那原本执掌羽扇、挥斥方遒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锦被之外,指尖还残留着他取血时刺破的微小红点。

金鸡纳树……南美……这两个词如同魔咒,循环往复,提醒着他时空的鸿沟是何等不可逾越。

等等!

南中!

陈到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撕裂了浓重的迷雾!

父亲当年提及金鸡纳树时,似乎还顺带说过,在云南、缅甸等热带、亚热带地区,也存在一些土着部落使用当地特有的植物树皮来治疗类似的寒热病症,虽效果不及金鸡纳,但或许……或许有一线生机?

南中!如今已在蜀汉治下!孟获!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渺茫,却是不容错过的唯一希望!

他再次冲向案几,几乎是抢过文吏手中的笔,铺开新的绢布。

这一次,他的笔迹更加潦草,甚至带着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灌注着全部的焦灼与期盼:

“孟获都督钧鉴:丞相病危于五丈原,症乃极恶之寒热重症(疑为瘴疠之极者),非寻常药石可医。此疾发作,寒热交作,性命悬于一线!到忆及古卷杂谈,或有一线生机——需寻一种生于湿热深山之树木,其皮味极苦,或有克制此寒热奇效!此物或名不详,形貌难述,唯‘树皮极苦’或为关键特征。事关丞相生死,关乎大汉国运,十万火急!恳请都督即刻发动南中各族,遍访老猎、土着巫医,于滇南、哀牢等密林深处寻觅此树!若有所得,无论何种树木,只要树皮奇苦,速取其皮,以最快方式,火速送至五丈原大营!此乃救命之事,片刻延误不得!陈到泣血顿首,翘首以盼!”

他几乎是吼着命令文吏:“用最快的信鸽!选最熟悉南中路线的!立刻发出!”

“诺!”文吏也被陈到的情绪感染,手忙脚乱却又异常迅速地处理好绢信,再次放飞了一只信鸽。

看着信鸽的身影消失在西南方的天际,陈到的心并未放下,反而提得更高。

这希望太过渺茫,如同在浩瀚林海中寻找一根特定的针。

孟获能否理解信的急切?南中各部是否愿意全力相助?那“苦皮树”是否存在?即便存在,能否及时送到?送到后,又是否真的有效?

一切都是未知数。

时间,在等待与煎熬中,缓慢地流逝。

……

南中,建宁郡(大致今云南曲靖一带),都督府。

孟获正与几位部落首领商议今年赋税与互市之事,一只风尘仆仆的信鸽落在了窗棂上。亲兵取下竹管,呈给孟获。

孟获漫不经心地展开绢布,起初还有些疑惑,待看清内容,尤其是“丞相病危”、“性命悬于一线”、“陈到泣血顿首”等字眼时,他粗犷的面容瞬间变色,猛地从虎皮大椅上站了起来!

“丞相!”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帐内诸位首领面面相觑,不知何事让这位南中王如此失态。

孟获快速将信的内容向众人说明,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诸位!诸葛丞相,待我南中恩重如山!陈到大将军,于我孟获有再生之恩!如今丞相危在旦夕,大将军来信求救,此乃我南中报效之时!什么赋税互市,统统往后放!”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命令!所有部落,停止一切非必要活动!所有猎人、采药人、巫医,全部出动!给我搜!翻遍每一座山,每一片林!重点是滇南、哀牢山深处那些湿热的老林子!就找一个东西——树皮!味道极苦的树皮!只要是苦的,不同种类的,都给我找来!谁先找到,重重有赏!耽误了时辰,我扒了他的皮!”

孟获在南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此令一下,整个南中仿佛一台骤然启动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数以千计的猎人、山民、土着,拿着孟获发布的图画(根据陈到信中“树皮极苦”的抽象描述,由画师勉强绘制的示意图,重点标注需尝其树皮),如同梳子一般,开始梳理广袤的滇南密林。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茂密无路的原始森林,险峻的地形,毒虫瘴气,都阻碍着搜寻的步伐。许多人尝遍了各种树木的皮,苦的、涩的、麻的,却似乎都不是信中所描述的那种能救命的“极苦”。

一天,两天……

时间在搜寻中飞快流逝。

直到第五日,一支由哀牢山深处一个弱小部落派出的搜寻队,在一位年近古稀、满脸刺青的老巫医带领下,沿着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深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谷地。

谷地中弥漫着潮湿腐殖的气味,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老巫医在一处溪流边,发现了几株他从未见过的树木。树皮呈灰褐色,布满细密的纵向裂纹,看起来并无特殊。

老巫医犹豫了一下,想起孟获都督“无论何种,只要极苦”的命令,他拔出腰间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一株较细的树干上刮下了一小片树皮,放入口中咀嚼。

下一刻,老巫医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一种难以形容的、极致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猛烈地刺激着他的味蕾,甚至让他产生了瞬间的眩晕和恶心感!这种苦,远超他平生尝过的任何草药、任何树皮!

“是它!一定是它!”老巫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指着那几棵树,对同伴们激动地嘶喊着(因为舌头被苦得发麻,声音有些怪异)。

消息通过一层层接力,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建宁都督府。

孟获闻讯,大喜过望,亲自带人赶往那片谷地确认。当他尝到那树皮令人灵魂战栗的苦味时,再无疑虑。

“砍树!取皮!要快!”孟获下令,“不!连根挖几株小的,连同大量树皮,一起送走!用最好的马,派最得力的手下,换马不换人,昼夜不停,直奔五丈原!告诉他们,这是救丞相命的东西!”

精心包裹好的“苦皮树”树皮,以及几株带着根土的幼苗,被安置在特制的木匣中,由一队最精锐的南中骑士护送,如同传递十万火急的军情般,冲出了建宁城,沿着崎岖的官道,向着北方,开始了与死神赛跑的疯狂接力。

而此刻的五丈原,诸葛亮的病情已然极度危重,高烧不退,意识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陈到守在一旁,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心中的希望之火,随着时间流逝,正一点点被绝望的冰水浇灭。

南中的救星,还能及时赶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