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绍兴的隐患,救出马明远夫妇并妥善安置后,奕帆并未停歇。
十二月十四日午时,他便带着主要班底——唐江龙、陆苗锋、司徒雄、赵文杰、程潇波以及新收的随从张慕,简单用了饭食,一行人骑马前往浙江省治所在——杭州。
杭州与绍兴相距不远,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功夫,那座“人间天堂”的轮廓便已在望。
但见西湖如镜,群山如屏,虽值冬季,依然难掩其秀美风姿。
只是众人此行无心赏景,径直前往位于城中的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衙门。
布政使司衙门前,守卫森严。
奕帆亮出“商海使”的官凭和万历皇帝的圣旨,门房不敢怠慢,急忙入内通传。
等待期间,唐江龙摇扇打量着气派的衙署,低笑道:“四弟,这‘西湖歌舞几时休’的杭州,不知布政使大人是否还有闲暇理会我等建港的‘俗务’?”
陆苗锋接口道:“三弟莫忧,四弟手持圣旨,便是布政使也要给几分面子。
只是这具体选址,恐怕还需一番说道。”
不多时,一位师爷模样的人出来,将众人引入二堂。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与谨慎的官员,在属官的簇拥下缓步走入,正是浙江布政使潘季驯(注:潘季驯为历史真实人物,以治水闻名,此处时间线略有调整,仅为剧情服务)。
“浙江布政使潘季驯,不知奕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潘季驯拱手行礼,语气还算客气,但透着一种官场特有的疏离与审视。
他的目光在奕帆年轻的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奕帆起身还礼,不卑不亢道:“潘大人客气了。
晚辈奉陛下之命,南下勘察沿海,寻觅建港之地。
近日于浙东沿海反复考察,已有初步意向,特来向大人禀报,并请大人核准。”
“哦?”
潘季驯示意奕帆坐下,自己也落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道:“不知奕大人看中了何处?”
奕帆直言不讳道:“经实地勘察,晚辈认为,宁波府象山县境内的鹤浦岛,港湾深邃,避风条件良好,且与石浦港遥相呼应,乃是建设深水良港的上佳之选。”
“鹤浦岛?”
潘季驯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道:“此地…本官略有耳闻,似乎是个荒岛?”
“目前确是荒岛,正因如此,才少有纷争,便于规划建设。”
奕帆解释道,“其天然条件之优越,远胜许多现有渔港。”
潘季驯未置可否,又问道:“除了鹤浦,奕大人可还看中别处?”
奕帆心中一动,想到了那片承载着他前世记忆的滩涂,便道:“此外,绍兴府曹娥江入海口处,滩涂广阔,若能投入巨力疏浚整治,假以时日,其潜力亦不可估量。”
“曹娥江口?”
潘季驯闻言,竟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他放下茶杯,摇头道,“奕大人,你有所不知。
曹娥江口,潮汐汹涌,泥沙淤积严重,地形变幻莫测。
每逢大潮,或江水泛滥,一片汪洋,庐舍尚且不保,何况建设港口?
前朝乃至本朝,非无人动过此念,然皆因工程浩大,且难抗天威,最终不了了之。
在此地建港,无异于水中捞月,徒耗钱粮耳。
本官劝大人,还是集中精力于鹤浦为是。”
他这话说得颇为直接,几乎是断定曹娥江口不可行。
奕帆心知他所说亦是当前实情,以明朝的工程技术,想要开发那片滩涂确实难如登天,便不再坚持,顺势道:“潘大人熟知地方情弊,所言极是。
既如此,晚辈便集中全力,先营建鹤浦港。
还请大人允准。”
潘季驯见奕帆从善如流,神色缓和了些。
他虽对开海之事持保守态度,但奕帆手持圣旨,态度又颇为诚恳,他也不想无故得罪这位皇帝眼前的“新贵”。
况且,鹤浦是个荒岛,批准在此建港,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损失,反而能彰显他支持皇命的态度。
就在他准备开口应允之际,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名书吏匆匆入内,在潘季驯耳边低语几句。
潘季驯眉头微皱,看了奕帆一眼,随即对书吏道:“让他进来。”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瘦削、眼神闪烁的官员快步走入,对着潘季驯躬身道:“下官参见藩台(布政使尊称)。”
此人乃是布政使司下属的一名参议,姓江,与天魔教长老江建亦乃是远房族亲,早已被江建亦暗中拉拢。
江参议起身后,似才看到奕帆,故作惊讶,随即对潘季驯道:“藩台,下官听闻奕大人欲在鹤浦建港?
此事恐有不妥啊!”
“有何不妥?”潘季驯面无表情地问。
江参议侃侃而谈道:“禀藩台,鹤浦岛虽看似荒芜,然其周边海域,乃是我浙江水师巡防要道,更是沿海渔民传统渔场。
若在此大兴土木,建立商港,恐扰水师布防,侵渔民生计,引发民怨。
再者,港口建成,商船云集,难免良莠不齐,若被倭寇海盗混入,或借此窥探我水师动向,则海防堪忧啊!
望藩台三思!”
他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处处为朝廷、为地方着想,实则是受了江建亦指使,刻意阻挠。
奕帆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唐江龙折扇轻摇,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堂内众人听见道:“奇哉怪也!
昨日我等勘察鹤浦,只见荒岛寂寥,何来扰防侵渔之说?
莫非这位大人,能未卜先知,预见了港口建成后的‘盛况’?”
陆苗锋也淡淡道:“海防之重,在于严管。
因噎废食,岂是良策?
至于渔民,港口建成,货流其畅,生计只会更好,何来侵扰?”
潘季驯宦海沉浮,岂能听不出这江参议话中有话?
他深知此人背景复杂,但其言论也并非全无道理,至少表面上是站得住脚的。
他沉吟着,目光在奕帆和江参议之间逡巡,一时难以决断。
奕帆见状,知道不出杀手锏不行了。
他再次起身,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潘大人!
下官奉的是皇命!
开拓海疆,乃陛下钦定之国策!
鹤浦选址,亦是下官历经数月,实地勘察比较之结果!
若因些许无端揣测、莫须有之顾虑,便阻滞皇命,延误国策,这个责任,”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江参议,最后定格在潘季驯脸上,道:“恐怕无人担当得起!”
他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更有圣旨带来的煌煌天威。
潘季驯脸色微变,他可以不把奕帆放在眼里,却不能无视圣旨。
那江参议也被奕帆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潘季驯用眼神制止。
潘季驯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他站起身,对着圣旨微微躬身,然后对奕帆道:“奕大人言重了。
既然陛下信重大人,大人又已详加勘察,本官自当支持。
鹤浦建港之事,本司准了!
稍后便行文宁波府、象山县,命其配合大人行事。”
“多谢潘大人!”
奕帆心中一定,拱手谢道。
江参议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再言,只得悻悻退下。
离开布政使司衙门,众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目的总算达到了。
“四弟,方才好险,若非你拿出圣旨,恐怕那潘大人还要犹豫。”唐江龙道。
陆苗锋点头道:“那江参议来得蹊跷,言语间颇多阻挠,怕是背后有人指使。”
奕帆目光微冷道:“除了天魔教,还能有谁?
江建亦…看来他就在杭州。”
正说话间,众人行至西湖边一处较为热闹的街市。
时近傍晚,华灯初上,游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
奕帆觉得口渴,见路边有一茶摊,便走过去,想买碗茶水。
摊主是个低着头、戴着斗笠的汉子,动作麻利地舀了一碗茶,递给奕帆。
就在奕帆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即将接触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摊主猛地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正是天魔教长老江建亦!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得意,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丝无色无味的粉末,悄然落向碗中!
他算计精准,自认此番下毒,奕帆绝难防备!
然而,就在那粉末即将落入碗中的瞬间,奕帆体内浑厚无比、已臻阴阳调和化境的九阳神功(结合九阴真经心法),仿佛感应到了外界阴邪之气的侵袭,自行加速运转!
一股至大至刚、却又圆融自然的浩然正气,自他周身毛孔勃然而发,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墙!
江建亦只觉得一股灼热而磅礴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更有一股纯阳炙热、直透心扉的意念,如同利剑般刺入他的脑海!
“啊!”
江建亦闷哼一声,头痛欲裂,仿佛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体内气血翻涌,那下毒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茶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毒粉也大部分洒落在地,只有少许沾染碗沿。
他惊恐地看向奕帆,只见对方面色如常,眼神清澈,正略带疑惑地看着他摔碎的茶碗和略显失态的样子,似乎并未察觉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凶险交锋。
“怎么回事?”
唐江龙等人闻声围了过来。
江建亦心知不妙,自己引以为傲的隐匿和下毒功夫,在奕帆那深不可测的护体真气面前,竟然毫无作用,反而差点遭其反噬!
他哪里还敢停留?也顾不得收拾摊子,强忍着头晕目眩和心中的惊骇,猛地一推身旁的茶桶,趁众人躲避泼洒的茶水之际,身形如鬼魅般向后一缩,挤入人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与暮色之中,逃之夭夭。
“这摊主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程潇波不满地嘟囔,看着一地狼藉。
奕帆望着江建亦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试图靠近,但旋即被自身真气自然化解震退。
他弯腰,小心地用银针试探了一下地上的水渍和碎瓷片,银针触及某些残留的粉末处,立刻泛起一丝诡异的青黑色。
“果然有毒。”
奕帆冷哼一声,站起身,道:“是江建亦。”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后怕不已。
“这老小子,真是阴魂不散!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司徒雄怒道。
“幸好四弟神功护体,百毒不侵!”
唐江龙摇扇笑道,“看来这天魔教,已是黔驴技穷,只能行此鬼蜮伎俩了。”
赵文杰神色凝重道:“江建亦在杭州现身,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等需更加小心。”
奕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西湖璀璨的灯火,眼神却愈发坚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他有神功护体,有兄弟同心,更有皇命在身,宏图在胸,岂会畏惧这些魑魅魍魉?
“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他淡然道,“鹤浦建港之事已定,明日我们便返回绍兴,着手筹备!
任他千般算计,也阻不住我等劈波斩浪,扬帆远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