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的甜香混着信纸的墨香，在庭院里漫开。奥斯卡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往日里总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难以抑制的酸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信纸上，晕开浅浅的墨痕。
柳二龙站在一旁，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终究是没再多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独处的空间。
奥斯卡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像是怕惊扰了信里藏着的温柔叮嘱。
“小奥，当你拆开这封信时，我该已穿过嘉峪关的硝烟，去赴和知年的约了。”
开篇的话，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心上。他想起嘉峪关之战的惨烈，想起城楼上那道决绝的箭光，想起战后宁荣荣抱着他哭，说再也见不到那个总爱笑着喊她“小公主”的知夏姐，那些画面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那天城楼上的风裹着血味，他被铁链锁在旗杆上，比比东的黑雾缠在他手腕，可他望向我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嘴唇无声地动着——我认得出那口型，他说‘射箭’ 。”
奥斯卡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林知夏是何等骄傲的人，射箭时手稳如泰山，可面对心爱的人，她的手该抖得有多厉害。可她终究是射了，射得决绝，射得义无反顾，因为她懂顾知年的心愿，宁肯死在爱人箭下，也不愿沦为傀儡。
“我握着星河破碎弓的指节泛了白，箭囊里最后一支星陨箭，箭羽上的银纹都在抖。想起以前你总调侃我‘知夏，你射箭时手稳得像钉在地上，怎么一碰到知年就慌神’，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手也会抖成这样，抖得连弓弦都快握不住。可我不能不射，我知道他宁肯死在我箭下，也不愿被比比东变成傀儡，伤害你们这些他想守护的人。箭射出去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的光落了，却像卸下了千斤担子，我就知道，我没做错 。”
泪水模糊了视线，奥斯卡抬手抹了一把，却越抹越多。他想起以前在史莱克宿舍，总爱拿知夏和知年打趣，说他们是“箭靶上的一对”，如今再想起那些玩笑话，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现在我要去找他了，别替我难过，能帮他了却心愿，能陪着他走最后一程，我已经很满足。只是小奥，你得答应我，好好守着荣荣 。”
“你总说自己是‘没背景的小厨师’，配不上七宝琉璃宗的小公主，可你忘了？当年为了能站在荣荣身边，你孤身闯极北之地，冻得半条腿差点没知觉，硬是从冰碧帝皇蝎眼皮底下抢来了魂环；荣荣被武魂殿的人掳走时，你抱着一堆自制的恢复香肠，不眠不休追了三天三夜，见到她时，嗓子哑得连‘荣荣’都喊不出来，只把香肠往她怀里塞，说‘快吃，补魂力’ 。”
这些过往，他从未对旁人细说，可林知夏却一一记在心里。奥斯卡想起极北之地的寒风，想起追逐时的疲惫，想起见到荣荣时的狂喜与心疼，那些以为早已被时光冲淡的细节，在信纸上重新鲜活起来。
“荣荣嘴上娇贵，心里却比谁都在意你。上次你研发新香肠失败，炸得满脸黑灰，她嘴上骂你‘笨死了，厨房都快被你炸了’，转身却偷偷去镇上给你买最爱吃的桂花糖糕；她跟你闹别扭，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却会让侍女把你爱吃的酱肘子热在灶上，怕你忙得忘了吃饭。你总说她是‘被宠坏的小公主’，可你不知道，她为了你，偷偷改了爱吃甜口的习惯，学着吃你做的咸口香肠；为了能陪你出任务，缠着宁宗主练了三个月的七宝琉璃塔辅助，练到指尖都在抖 。”
原来荣荣那些“口是心非”的背后，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温柔。奥斯卡想起荣荣吃香肠时皱着眉却还是咽下去的样子，想起她练辅助时指尖的薄茧，鼻尖的酸涩愈发浓烈，心里却暖得发烫。
“往后你出任务，别再只留下一抽屉香肠就走，跟荣荣说句‘等我回来，给你做杏仁酪’——她总说你做的杏仁酪太甜，可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她生日时，别再笨手笨脚雕那些歪歪扭扭的玉佩，就带她去索托城的花灯会，她去年就跟我念叨‘听说花灯会的兔子灯特别好看’，只是怕你嫌麻烦，没好意思跟你说 。”
“荣荣胃不好，不能吃太凉的，夏天再热，也别让她抱着冰西瓜啃；她练七宝琉璃塔时容易魂力透支，你多做些温和的恢复香肠，别总给她塞那些‘爆发力强但伤脾胃’的；她怕黑，你出远门，记得给她房间留盏长明灯，再放个你做的小香肠玩偶，她抱着玩偶，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夜里醒了偷偷哭 。”
林知夏的叮嘱细致得不像话，像是把荣荣的所有喜好与软肋都刻进了信里。奥斯卡一一记在心里，那些他忽略的细节，那些他没说出口的在乎，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模样。
“你呀，总把‘在乎’藏在香肠里，却不知道荣荣想要的，是你把话说出口。她跟你闹别扭，别冷战，就抱着她爱吃的桂花糕，跟她说‘荣荣，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她要的从来不是你认错，是你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还有，别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你是那个能为她闯刀山火海的奥斯卡，是她宁肯放弃七宝琉璃宗的荣华，也要跟着的人 。”
“我把去年跟知年一起酿的青梅酒，埋在你家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了，等你和荣荣吵架和好了，就挖出来喝，就当是我和知年，在陪你们喝酒。还有，荣荣一直想要一支珍珠发簪，我托七宝琉璃宗的工匠做了一支，上面的珍珠是我去年去海边捡的，放在你给荣荣准备的生辰礼盒里，记得生辰那天送给她，告诉她‘这是知夏阿姨给你挑的，说你戴了好看’ 。”
“小奥，你是我见过最靠谱的‘小厨师’，荣荣也是我最疼的小公主。你们要好好的，等将来有了孩子，记得给孩子讲，曾经有个叫林知夏的阿姨，最喜欢看你给荣荣塞香肠，荣荣嘴上骂你，却偷偷把香肠藏在兜里的样子 。”
“风要带着我去找知年了，小奥，替我好好爱荣荣，别让你们的心意，留半点遗憾 。”
“知夏 绝笔。”
最后一个字落下，奥斯卡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捂住脸失声痛哭。庭院里的桂花还在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像是知夏温柔的安抚。
宁荣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眶通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泪水也无声地滑落。她想起知夏姐笑着给她塞珍珠耳坠的样子，想起知夏姐跟她说“要好好抓住小奥”的叮嘱，心里满是怀念与心疼。
奥斯卡抬起头，一把将宁荣荣紧紧抱住，声音沙哑却坚定：“荣荣，我们好好的，一定好好的，不辜负知夏的心意。”
宁荣荣用力点头，埋在他的怀里，哽咽着说：“嗯，我们好好的，带着知夏姐的祝福，好好过一辈子。”
桂花的甜香里，多了几分绵长的情意。那封写满叮嘱的信纸，被奥斯卡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在贴身的衣襟里，像是藏住了一份永不褪色的牵挂，也藏住了一份要好好相守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