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光阴,于修士不过弹指,于凡间已是沧海桑田。
赵不凡与付亚丽的名字,早已成为修仙界的传说。有人说他们去了更高维的神界,有人说他们隐于某个凡星,守着一方小院看日升月落。
真相藏在离地球九万里的“忘忧星”上。
这颗星球被他们以大神通笼罩在迷雾中,外人看不见,内里却藏着一片烟火气——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两侧是错落的木楼,巷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忘忧巷”。
赵不凡正坐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给石桌上的棋盘落子。他鬓角已染了些霜白,眼神却依旧清亮,指尖的雷力化作棋子,落在棋盘上时带着轻微的“噼啪”声。
付亚丽端着两碗桂花羹从屋里出来,裙角扫过门槛上的青苔。她眼角有了细纹,笑起来却仍如当年在南疆初见时柔和:“又跟自己下棋?小心等会儿输了不认账。”
“怎么会输?”赵不凡抬头接过碗,桂花的甜香混着他指尖的雷息,竟生出种奇异的安宁,“当年在魁牛城,你不也说我赢不了你吗?”
“那是我让着你。”付亚丽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巷子里追跑的孩童——那是他们收留的凡界孤儿,此刻正举着风车从石板路上跑过,笑声撞在木楼的窗棂上,碎成一片金铃。
巷尾的药铺里,坐堂的老大夫正给一个老者把脉,那是当年南疆村寨里的阿依,被他们用秘法延了寿元,如今成了忘忧巷的“活历史”。更远处的田埂上,几个身影在插秧,有当年的修士,也有凡界的后代,没人再提“尊神”“仙尊”的名头,只叫彼此的小名。
“今年的桂花比去年甜。”赵不凡舀了一勺羹,忽然道,“记得第一次在凡间吃桂花糕,你抢了我半块。”
付亚丽挑眉:“明明是你偷吃我碗里的,还嘴硬。”她看向天边掠过的流云,那流云的形状,像极了当年瘴江上空的雾,“千年了,倒真应了‘忘忧’这两个字。”
赵不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的雷力轻轻拂过棋盘,将落错的棋子归位。所谓尊神,所谓大道,到头来,不过是守住这巷子里的烟火,和身边的人。
暮色漫上来时,孩童们跑回家吃饭,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映着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赵不凡收起棋盘,与付亚丽并肩往家走,木楼的窗台上,那盆从凡间带回来的茶苗已长成大树,正落着细碎的白花,像极了当年南疆的雪。
……忘忧巷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流淌,像极了当年南疆夜晚的星火。
赵不凡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放进食盒,抬头时,正撞见付亚丽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蒸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掩不住鬓角那抹温柔的白。巷口传来孩童的笑闹,是阿木和小雅又在抢风车,他们是当年收留的孤儿里最小的两个,如今已长到能帮着药铺碾药的年纪。
“药好了?”赵不凡起身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老规矩,加了蜜枣?”
“不然你肯喝?”付亚丽斜他一眼,嘴角却弯着,“刚收到魁牛城的信,柳长老说当年那批灵植已结果,问要不要留些种子。”
赵不凡打开食盒,将桂花糕摆成小塔:“留,让阿木去取,这小子最近总想往外跑,正好给个差事。”
说话间,巷尾的药铺门帘掀开,老阿依拄着拐杖出来,手里攥着串糖葫芦,见了他们便笑:“小凡、小丽,阿木偷拿了药柜里的甘草糖,你们管管哟。”
“这臭小子!”赵不凡笑着要追,却被付亚丽拉住。
“让他闹去,”她望着巷子里跳跃的灯火,“当年我们不也这样?”
赵不凡停下脚步,看着她被灯光染成金红色的侧脸,忽然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付亚丽挣了一下,便乖乖靠住他,闻着他衣襟上的桂花香——那是她去年酿的桂花酒熏的,说是能安神。
远处的夜空炸开烟花,是魁牛城在庆祝新岁。火光映在两人眼底,像极了初遇时在瘴江看到的流萤。
“还记得吗?”付亚丽轻声问,“第一次并肩作战,你被毒藤缠了腿,我骂你笨。”
“记得,”赵不凡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说‘再笨就把你丢给妖兽’,结果背着我跑了三里地。”
笑声混着烟花的轰鸣散开,巷子里的灯影摇晃,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应和。阿木举着糖葫芦跑过,小雅追在后面喊“等等我”,药铺的药香、厨房的米香、孩童的奶香,在晚风里搅成一团,暖得让人想闭上眼睛。
赵不凡低头,在付亚丽耳边说:“其实当年在雨林,我就想……”
“想什么?”
“想这样,守着一条街,一盏灯,一辈子。”
付亚丽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岁月的甜:“早说嘛,我等这句话,等了千年。”
烟花还在绽放,老阿依的呼噜声从药铺传来,阿木和小雅已趴在石桌上睡着,嘴角沾着糖渣。赵不凡熄了巷口的大灯,只留盏小灯照着青石板,牵着付亚丽往家走。
“明天做你爱吃的糯米鸡?”
“加瑶柱。”
“好。”
脚步声在巷子里轻轻回响,像在给这段漫长的旅程,画上一个沾满烟火气的句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