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船队冲破浓雾。一座青翠葱郁的岛屿轮廓,出现在船队前方。
众人齐聚甲板,遥望那传说中的海外仙山蓬莱岛。乍看之下,岛屿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山势起伏,与寻常海岛并无太大区别,并无想象中那般仙气缭绕、金光万道的神奇景象。
五皇子站了会儿觉得无聊,转身回船舱了,六王爷摇着扇子摇着扇子也回了。林大人还有其他主力干将重新检查船队火力、兵力情况。
三皇子景辉目光扫过,见兰策独自一人立在船舷边,望着岛屿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缓步凑了过去。
“策儿,”他开口,语气是一贯的熟稔,“眼前便是蓬莱岛,如此天赐良机,为何不顺势抓住,永绝后患?”
兰策闻言,眉梢微挑,侧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疏离,“哦?我有些听不懂三殿下的话?”
三皇子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自打那事后,你便不再唤我三皇兄,我这心里,还真有些别扭。几次想跟你解释,你都不听,我实在是伤心啊。”
兰策只把脸偏到另一侧,懒得接这话茬。
三皇子也不在意,转了一步,再次面对兰策,压低声音,“罢了,你心中有气,我也理解。只是策儿,我这次是真心为你考量。兰灏的身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纸包不住火,朝野上下,迟早都会知道王爷有位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
他观察着兰策的神色,继续道,“你我是男人,自然懂得男人对血脉传承的执着。王爷如今是疼你,可兰灏那张脸,与王爷何其相似?那是割不断的血缘!有他在一日,你袭承爵位,便永远名不正言不顺,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鸠占鹊巢。他多存在一天,你的世子之位,就多一分动摇的危险。”
兰策危险的眯起那双漂亮的杏眸,面上表情阴冷,让人分辨不出这寒意是针对兰灏,还是针对眼前喋喋不休的三皇子。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平淡地反问,“那依三殿下之见,我该如何?”
三皇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里,兰灏、雷烈、凌霜、林夭以及几名护卫正准备从大船转移到小船上,为提前登岛劝降做准备。
明明周围三五丈内并无闲杂人等,却还是将声音压得更低,“只要策儿你,抓住此次天赐良机!待他们几人登岛,你便立刻下令,万炮齐发!将整座蓬莱岛,连同岛上所有人,彻底夷为平地!毕竟七日之约,只有我几人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五弟不管事,林大人更是不敢。至于六皇叔,怕是乐得见兰灏出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诱惑,“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还能知道兰灏是谁?即便王爷事后心有疑虑,也不好过多怪罪于你。毕竟,两军交战,刀剑无眼,有所伤亡再正常不过。你不过是‘判断失误’,以为岛民假意归顺,实则设伏,为保大军安全,才先发制人罢了。”
兰策定定地看着三皇子,目光直勾勾的,仿佛要穿透他那张俊雅皮囊,看清内里包裹的究竟是怎样的狠毒心肠。三皇子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我为你好的诚恳,谆谆善诱,
“策儿,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五毒,不丈夫!”
闻言,兰策先是微微勾唇,露出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即,那笑容慢慢放大,最终竟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看着三皇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他竟不知,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看似闲散淡泊的三皇子,内里竟有如此大的魄力和狠绝!原来前二十多年的与世无争,都不过是精心伪装的假象!
就在兰策与三皇子低声密谈之际,侧面正准备登小船的林夭,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三皇子翕动的嘴唇上,先是有些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仔细辨认。渐渐地,她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猛地一把抓住身旁兰灏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因惊怒而带着颤抖,恶狠狠地低吼道,“兰灏!你被你那个便宜哥哥骗了!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兰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弄得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兰策与三皇子站在一处,三皇子似乎在说着什么,而兰策脸上,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笑容。
他心头一紧,强自镇定,低声问,“林夭,你胡说什么?策哥怎么可能会害我?”
“害你哪用为什么?”林夭急得几乎要跳脚,语速飞快,“就那个笑得很奸诈的男的!他跟你的便宜哥哥说,等我们一上岛,就立刻下令开炮,把整座岛炸平,把我们全都炸死!你那便宜哥哥,他答应了!你没看到他刚才笑得有多恶心!”
“…你怎么会知道?明明隔这么远?”他武功不差,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兰灏第一反应是不信,前几天兰策还在议事厅力排众议,为他争取时间,那般维护…
可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扫过准备一同登小船的几人,除了自己,四个父王派来的护卫,凌霜、雷烈、还有林夭。都是与自己关系匪浅,或者对兰策及其他人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意识到这点,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兰策他,真的会如此狠绝?为了扫清障碍,不惜将所有人,连同这座岛,一同葬送?
林夭见他还在犹豫,气得磨牙,压低声音急促道,“我前几个月在江湖上混的时候,跟一个老乞丐学过几天唇语!绝对不会看错!你要是不信……”
她眼神一转,闪过一丝决绝,“你现在就去叫你那个便宜哥哥跟我们一起去岛上!你看他答不答应!他要是心里没鬼,肯定会找借口推脱!不信你试试!”
兰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林夭再胡闹,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看着不远处兰策那张俊美却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侧脸,明明前几天还挡在自己前面,再看三皇子意味深长的笑,林夭笃定焦急的神色。
信任的天平,开始剧烈地倾斜。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