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兰策怎肯被威胁,“一个海外孤岛,仗着点奇门遁甲、迷雾障眼,就真以为找不到?痴心妄想!”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林将军正走进议事厅,不由哼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故意说给兰灏听,“你们能借雾气躲藏,就不许我们有精通海事、善于破解迷障之人?”
兰灏自然也注意到进来的人,但他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紧张,反而顺着兰策的话,语气依旧平和,“策哥,我承认这位将军或许能力出众。但即便他能找到蓬莱岛的正确方位,在这变幻莫测的海上,少说也需耗费半月之久。而这半月,足够岛上做好完全准备。届时,即便大军围岛,我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必是鱼死网破之局,死伤,将难以估量。”
他上前半步,目光恳切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直视着兰策,“反之,若由我出面劝说,七日,只要七日,促成和平归顺,于朝廷,于王府,于岛上万千生灵,皆是百利而无一害。策哥,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非要选择那条伤亡最重、代价最大的路?”
兰策被他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尤其是那句“死伤难以估量”,他并非嗜杀之人,更清楚若真强攻,己方也必然损失惨重。
他死死抿紧唇,瞪了兰灏半晌,最后的倔强叫他不想在此刻轻易妥协。
那位林大人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强壮汉子,面容粗犷,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风吹日晒的模样。他大步走到悬挂着简易地图的桌前,先是抱拳向在场几位贵人行了礼,声音洪亮,“六王爷,三殿下,五殿下,世子殿下,请看。”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略显陈旧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桌面上。这地图一展开,上面的内容让一直保持镇定的兰灏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身形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虽然他迅速垂下眼睫掩饰了过去,但那一瞬间的异常并未逃过一直留意着他的兰策的眼睛。
这地图!不仅清晰地标注了蓬莱岛的方位,甚至连岛屿外围的几处主要暗礁区、可能的登陆点,以及岛上几处重要的聚居地和疑似防御工事的位置都有所体现!虽然不够精细,但对于他们征讨的大军来说,已然是极为珍贵的情报!
兰策扫了一眼脸色微白的兰灏,不由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嘲弄。
林大人指着地图,语气带着几分自得,解释道,“不瞒诸位,这幅图也是下官偶然所得,一直珍藏研究,没成想今日竟真派上了用场。”
一旁的三皇子景辉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赞许道,“如此甚好!林大人果然准备充分,心思缜密,实乃我军之幸。”
林大人连忙躬身,语气倒是谦逊,“三殿下过誉了。实在是下官平日就好研究水战舆图,能偶然得到此图,也是机缘巧合。”
六王爷景远挑眉,羽扇轻摇,饶有兴致地问,“哦?林大人既有如此研究,依你之见,若由你全权指挥,需几日可带领船队走出这迷雾?又需几日,可攻破这蓬莱岛?”
林大人闻言,胸脯一挺,脸上露出十足的自信,声若洪钟,“回王爷的话!若由下官调度,凭借此图指引,最多三日,必能带领船队冲出迷雾,找到蓬莱岛确切位置!在这几处设置炮点,只需两日猛攻,必可拿下此岛!”
兰策走到桌边,仔细看着那地图,没想到局势瞬间转换。偏头看了一眼林大人,“林大人此话是否过于乐观?我亦听闻蓬莱岛经营多年,岛上不仅地形复杂,机关暗道想必也不少,岛民为保家园,定然抵抗顽强。”
“世子殿下所虑极是!”林大人对兰策的质疑并不意外,反而更加兴奋地解释道,“出发前下官也对此做了充分考量!世子请看,”
他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入口和水道位置重重一点,“只要我们派出战船,以绝对优势兵力封锁这几个要害,再以船上重型火炮轮番轰击,压制其防御工事,清扫可能的障碍。纵使他岛上机关重重,在绝对的火力和兵力碾压之下,也绝对不堪一击!此乃煌煌正道,以力破巧!”
他这番分析结合地图,听起来确实有理有据,可行性极高。以他们此次带来的精良战船和兵力,对付一个岛屿,的确具有压倒性优势。
“好!哈哈哈!林大人如此有信心,分析得头头是道,本王就放心了!”六王爷抚掌大笑,显得十分满意。
三皇子景辉含笑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面色紧绷、不再说话的兰策,又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兰灏。
而五皇子景炤,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神游天外,仿佛眼前激烈的讨论与他毫无关系。
再说兰灏,此刻心境已是天翻地覆。那位林将军的计划听起来绝非虚言,若真按此施行,蓬莱岛恐怕真的危在旦夕!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不能再等了!他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分寸,一个箭步冲到兰策身边,伸手紧紧拽住兰策的手臂,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策哥!你答应过父王的!你也,答应过我的!你说会给我时间的!”
兰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偏过头,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右臂上,那力道显示着兰灏此刻内心的恐慌。他眉头蹙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兰灏的钳制中抽出。
那一下力道不轻,兰灏踉跄了半步,也让他心口那股被轻视、被逼迫的怒气几乎要压制不住地翻腾起来。他看着那位林大人志在必得的模样,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蓬莱岛在炮火中哀嚎、岛民血流成河的惨状…那是他生长的地方,那里有视他如己出的养母,有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和伙伴!
不能再犹豫了!
兰灏猛地上前一步,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议事厅内,“各位,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