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不好笑吗?咋还哭了呢?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告诉你嗷,我有史以来闯过最大的祸,就是在这了。”
李阳拉起冷雪儿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右手边那条通往破败居民区的小路。
冷雪儿闻言一脸懵逼,黑江方言都整出来了:“啥玩意?最大的祸?!你搁小学炸厕所还不算啊?”
只见李阳哈哈大笑:“炸厕所?这才哪到哪啊!等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狠人!”
二人一路深入,脚下的路不再平坦,满是碎石和坑洼,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冷雪儿的视线所及之处,几乎找不到一栋完好的建筑。
墙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阳台的栏杆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会脱落,有些窗户甚至连玻璃都没有,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一张张无声控诉的嘴。
空气里混杂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
“小心脚下。”李阳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提醒道。
他领着冷雪儿,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最终停在一栋孤零零的三层小楼前。
这楼比周围的房子看上去还要破旧,外墙的石灰大片大片地剥落。
走进楼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瞬间暗淡下去。
两人沿着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一路走到了顶层三楼。
李阳停下脚步,伸手指向楼道最深处那个黑漆漆的角落。
“就那儿,最里面那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有些发闷。
“我跟我爸以前就租在那儿,总共加起来,不到三十个平方。”
“而且这里,只通电,不通水。”
“想要用水,得自己提着桶,去山下面那口老井里一桶一桶地挑上来。”
冷雪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想象着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男人,挤在那样狭小压抑的空间里,每天还要为了一口水而奔波,心头不由得一紧。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个细节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楼道里的墙壁,未免也太黑了点吧?
不是那种常年无人打理的积灰,而是一种像是被烟熏火燎过的,深入到墙体内部的焦黑色,尤其是在李阳指向的那间房门口,黑得最为严重。
“这墙...怎么黑成这样?”冷雪儿忍不住问。
但这话刚一出口,她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让她不禁瞪大眼睛:“这……不能是你放火烧的吧?”
李阳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说是我干的,也对,但也不完全对。”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他领着冷雪儿走到那片被熏得最黑的墙壁前,靠在相对干净一些的另一侧。
“你也看到了,这地方破成这样,冬天肯定是不通暖气的。”
“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得自己烧煤炉子,既能取暖,又能烧水做饭。”
“炉子都是自家找人搭的,手艺有好有坏。当时家里确实困难,我爸为了省钱,就选了一些质量不太好的材料,凑合着搭了一个。”
“我记得是高一那年寒假,有一天,我爸去上班了,就我一个人在家。”
“也不知道是哪里没弄好,往外面排煤气的管道有点泄漏。”
“我一个人在屋里写作业,也没注意,闻着闻着就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等我反应过来可能是煤气中毒的时候,人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李阳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冷雪儿却听得心惊肉跳。
“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得赶紧把炉子里的炭火弄灭,然后开窗通风。”
“结果我踉踉跄跄地走到炉子边,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不小心,就把旁边堆着的柴火给引着了。”
“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那时候邻居也都不在家,全都上班去了,就我一个人。”
“我试着扑了几下,根本没用,火越烧越大,浓烟呛得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再待下去就死定了,就在彻底晕倒之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爬出了屋子,然后用我那个老旧的手机,打了火警电话。”
“等消防员赶到的时候,我们那个小家,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万幸的是,火势控制得及时,没连累到邻居,不然那后果可就真的严重了。”
他说完,脸上写满了自嘲的笑意,偏过头看着冷雪儿,似乎在等着她笑话自己当年的糗事。
可他没等到预想中的笑声。
一扭头,却看见冷雪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正一颗一颗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无声无息。
“诶,不是...”
李阳一下子慌了神。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眼泪。
“宝宝,你哭什么呀?”
“哎呀,这不挺傻逼的一件事儿么,你不笑话我,怎么还哭了呢?”
冷雪儿一把打开他的手,带着哭腔,没好气地嗔道:“笑话个屁!”
“我都快心疼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心疼你以前的日子,怎么能过得这么不容易啊!”
她再也控制不住,扑进李阳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经历了煤气中毒的生死瞬间后,还要独自面对燃起的大火,那种恐惧和绝望,该有多么深刻。
李阳抱着她,感受着怀里女孩的颤抖,心里那点仅存的自嘲,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所填满。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看,现在日子不都好起来了嘛。”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感慨。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触底反弹吧。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家的日子,就真的开始一点点好起来了。”
“我爸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新工作,还升了职,加了薪。后来到了高二那年,我们家就付了首付,买了新房子,从这里搬走了。”
冷雪儿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鼻音浓重地问:“那你把房子烧了,叔叔...他没揍你吧?”
李阳笑了,摇了摇头。
“没有。”
“说来也奇怪,从那件事之后,一直到今天,我爸再也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言到此处,李阳像是想起什么,不由轻叹:“哎,可能是那一次,是真的把我爸给吓坏了吧?”
“我后来听医生说,我爸当时在单位接到消息,疯了一样赶过来。到这儿的时候,正看见我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人已经昏迷了。”
“医生说,他当时两条腿都软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李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你能想象吗?一个四十多岁,不论生活再苦再难,从来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的中年男人,就那么抱着不省人事的儿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