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堡被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夷为平地，消息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每一个龙吟阁弟子的心上。恐慌、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在阁内蔓延。以往赖以信任的坚固堡垒、玄妙阵法，在敌人那冰冷的造物面前，竟脆弱得像一张纸！
砺锋谷，核心工坊。往日里叮当作响、炉火熊熊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弟子们围在几块从炎阳堡废墟中紧急运回的、扭曲变形的黑色金属残骸旁，脸色都无比难看。有人用飞剑猛劈，只在上面留下浅浅白痕；有人试图用神识探查内部结构，却被一种混乱的能量场干扰，头痛欲裂。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炼出来的？！”一个性子火爆的弟子忍不住骂道，声音在寂静的工坊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人能回答他。
陈醒蹲在一块最大的残骸旁，手指抚过那光滑冰冷、毫无灵气波动的表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空有一身力气，连敌人的边都摸不到，这种憋屈感，比被人正面砍上几刀还难受。
“看什么看？！都围在这儿就能看出花来？！”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吼道，“该干嘛干嘛去！苏长老那边需要数据支持，都给我动起来！就算是用牙啃，也得给老子从这铁疙瘩里啃出点有用的东西！”
弟子们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赶紧散开，继续用各种方法折腾那些残骸，只是气氛更加沉闷。
与此同时，龙吟阁最高决策层的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不能再这么硬扛下去了。”李慕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炎阳堡的教训告诉我们，在找到有效反制手段之前，固守据点，尤其是依赖传统阵法的据点，等于送死。”
他指向巨大的西荒战略沙盘，上面代表龙吟阁控制的前线据点和资源点，如同星辰般散布，但现在，这些星辰在众人眼中，却显得格外脆弱。
“收缩防线。”李慕白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将靠近西荒前沿、位置相对突出、防御压力巨大的十几个中小型据点和资源点，全部囊括在内，“这些地方，守不住，也没必要守了。命令所有驻守人员，携带重要物资和资料，有序撤离，退回第二道防线——‘铁脊山脉’一线。”
“什么？！撤退？！”一位负责前线防务的长老猛地站起身，脸色涨红，“宗主！这些都是我们用血换来的地方！说放弃就放弃？这……这岂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弟子们会怎么想？”
“用血换来的，更不能白白浪费！”李慕白看向他，眼神锐利，“是面子重要，还是弟子的命重要？是几处暂时无法有效防御的据点重要，还是保存有生力量、争取时间找到克敌之法更重要？难道要等到一个个据点都被像炎阳堡一样拔除，弟子们死伤殆尽，我们才后悔吗？”
那长老张了张嘴，颓然坐下。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要执行起来，心里那关难过。
陈醒抱着胳膊，闷声道：“老李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跟那帮铁疙瘩硬碰，就是找死！撤！老子亲自带人去接应！保证把人和能带走的家伙事儿都囫囵个儿带回来！”
苏青竹也开口道：“我们需要时间。分析残骸，破解其技术原理，开发针对性的干扰器或防御手段，都需要时间。收缩防线，能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研究窗口。而且，集中力量防御铁脊山脉，也能降低被对方逐个击破的风险。”
见核心几人都意见统一，其他长老纵然心中不甘，也只能领命。
命令迅速下达。
龙吟阁控制区域的西部边缘，顿时忙碌起来。一道道遁光升起，载着驻守弟子和打包好的物资，如同迁徙的鸟群，向着后方的铁脊山脉方向撤退。许多弟子离开时，回头望着经营多年的据点，眼中满是不舍和屈辱。
“妈的，真憋屈！”
“没办法，那些铁鸟太厉害了……”
“等着吧，等苏长老他们研究出对策，咱们再打回来！”
撤退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创世集团显然察觉到了龙吟阁的动向，那些神出鬼没的“无人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断进行骚扰和试探性攻击。有好几支撤退队伍遭到了袭击，虽然陈醒带领接应部队拼死掩护，依旧造成了不少伤亡，更有多处据点在被放弃后，被无人机发射的蓝色光束彻底夷为平地，连废墟都没留下。
每一次被袭击的消息传回，都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在龙吟阁高层的心上。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武力炫耀和心理威慑。
“狗日的！欺人太甚！”陈醒每次带队回来，身上都带着伤，煞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等老子找到对付那些铁鸟的办法，非把它们一个个捏成铁饼不可！”
李慕白始终沉默着，只是命令苏青竹加紧对无人机残骸的分析，同时调动“灵听”网络，全力监控无人机的一切活动轨迹和能量特征，寻找规律和弱点。
压力，巨大的压力，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在龙吟阁上空。暂时的退却，是为了积蓄力量，但谁也不知道，这退却的底线在哪里，敌人会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苏青竹的实验室里，终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宗主，有发现！”苏青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她面前的光幕上，正显示着对无人机能量核心残骸的深度分析图谱，“这些无人机的能量供给，并非无限！它们依赖一种高浓度的、结构极其稳定的‘灵晶电池’！每次高强度攻击和高速机动，都会急剧消耗其能量储备！而且，其内部维持那种高频灵子干扰场的装置，对能量需求极大，无法长时间持续开启！”
李慕白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它们并非无敌，也存在续航和持续作战的短板？”
“是的！”苏青竹肯定道，“根据能量残留和攻击模式反推，一次满载出击，其高强度作战时间，可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且，其干扰场存在极短暂的间歇期，虽然只有百分之一息不到，但确实是存在的！”
“好！太好了！”陈醒猛地一拍大腿，“就知道这龟儿子没那么硬！一个时辰？嘿，那咱们就跟它们耗！打不过，还躲不起吗？等它们没电了，看老子怎么收拾它们！”
李慕白沉吟片刻，立刻下令：“将这个发现通报全军！调整战术，面对无人机群，以规避、骚扰、拖延为主，尽可能消耗其能量！同时，青竹，你们集中精力，尝试仿制或者干扰其能量核心，或者抓住那干扰场的间歇期做文章！”
虽然还没找到直接摧毁对方的方法，但至少，找到了对方的一个命门。这让笼罩在龙吟阁上下的绝望气氛，稍微驱散了一些。
暂时的退却，是痛苦的，是屈辱的。但也正是在这退却中，龙吟阁这头受伤的巨兽，开始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用更加冷静和狡黠的目光，审视着强大的对手，寻找着那致命一击的机会。
撤退的队伍，依旧在陆续回归。铁脊山脉一线，新的防线正在紧急构筑。而苏青竹的实验室里，灯火通明，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技术攻坚战，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黑暗尚未过去，但第一缕反击的微光，已经悄然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