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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刚为天际染上一层薄紫,黑森林古堡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

苏沅扶着老管家的手臂走出,酒红色丝绒礼服在余晖中流淌着绸缎般的光泽,裙摆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裙裾上暗绣的金线玫瑰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与鬓边别着的同色系绒花相映成趣。

方形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颈间戴着一串细碎的红宝石项链,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却不显突兀,反倒衬得那份血族特有的清冷中多了几分明艳。

她微微抬眸,眼尾轻挑,原本清冷的眼眸因妆容添了几分柔和,唇上涂着与礼服同色系的哑光唇膏,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温柔又疏离。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玫瑰与雪松混合的香气,不是血族惯有的冷冽,反倒带着几分人类世界的暖意。

“殿下,车已备好。”西爵立在马车旁,一身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当他看到苏沅时,翡翠绿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瞬。

眼前的人褪去了古堡中那份沉静,多了几分鲜活的惊艳,高贵得如同暗夜中盛放的玫瑰,与传闻中嗜血残暴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沅颔首,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递给西爵,里面是她为艾琳准备的礼物,一块从血族古墓中寻得的月光石,石面天然形成的纹路恰似一朵绽放的鸢尾花,是艾琳最爱的图案。

“拿着吧,别摔了。”

西爵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盒面,耳尖却莫名有些发烫。

他跟在苏沅身后踏上马车,掀帘的瞬间,恰好瞥见她礼服裙摆扫过马车踏板,丝绒与木质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此刻他心底翻涌的疑惑与异样。

马车缓缓驶离古堡,苏沅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

这场生日宴,既是老友相聚,也是她撕开谎言的第一步。

马车停在艾琳庄园的雕花铁门外,刚掀帘下车,就见身着香槟色礼裙的艾琳快步迎了上来。

她发丝间别着珍珠发饰,眼角虽有细纹,笑容却依旧明媚动人,一把拉住苏沅的手,语气满是亲昵:“朵朵!可算把你盼来了!”

苏沅反手握住她的掌心,苍白的脸上瞬间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

不同于往日的疏离淡漠,这笑容里藏着久别重逢的暖意,眼尾微微弯起,连眼底的清冷都融化了几分,如同暗夜玫瑰终于迎来了破晓的微光。

苏沅温声说道:“艾琳,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还说我,你才是一点没变,反倒更惊艳了。”艾琳细细打量着她的礼服,满眼赞叹,随即才注意到一旁的西爵,好奇地挑眉,“这位是?”

“我的侍从,西爵。”苏沅侧身介绍,语气自然。

西爵回过神,连忙躬身行礼,翡翠绿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怔忡。

方才苏沅笑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竟看得有些失神。

那抹笑容太过鲜活,彻底击碎了他从部落那里听来的所有负面印象,让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玫瑰亲王似乎不是传言中那个嗜血冰冷的怪物。

“快进来,晚宴都备好了,还有你最爱的蜂蜜松糕。”艾琳拉着苏沅往庄园里走,边走边絮叨着近况,从庄园的新花种到人类城邦的琐事,句句真切。

苏沅侧耳听着,偶尔应和两句,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散。

西爵捧着礼物跟在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沅的侧影上,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

能与人类贵族结下如此深厚的情谊,能露出这般真挚笑容的人,真的会是挑起族群纷争、残害幼崽的凶手吗?

穿过铺满月光的庭院,晚宴的灯火在前方亮起。

艾琳带着苏沅在露台的藤椅上坐下,侍女端来精致的银质托盘,蜂蜜松糕的甜香混着晚风里的薰衣草气息漫开来。

苏沅拿起小勺轻轻挖了一块,入口的软糯熟悉得让她恍惚,抬眼却见露台四周只零星站着几位宾客,皆是神态亲和的人类,与寻常贵族生日宴的热闹截然不同。

“怎么没邀太多人?”她放下小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五十寿辰本该热热闹闹的。”

艾琳正用银叉挑着水果,闻言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挤成温柔的弧度:“人多反倒闹得慌,哪有和你们这些真心待我的人坐着聊天舒坦。”

她抬手拢了拢鬓发,动作间,几缕藏在深棕发丝里的白发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在廊灯的暖光下格外显眼。

苏沅的目光恰好落在那几缕白发上,心头猛地一沉,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微微抿紧,眼底悄然漫上一丝失落。

她忽然想起数年前初遇艾琳时,对方还是个扎着马尾、眼神清亮的少女,骑着白马在林间奔跑,连笑声都带着蓬勃的朝气。

可如今,岁月竟已悄悄在她发间刻下了痕迹。

“还记得二十年前,你为了给我寻一株幽冥玫瑰,愣是闯过了猎人设下的三道陷阱,回来时手臂上全是划伤,却还笑着说‘花开得正好’。”艾琳没察觉她的失神,自顾自翻着旧账,语气里满是怀念,“还有那次我染了风寒,你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用血族的秘术帮我驱寒,可把你族里那些老古董急坏了……”

“嗯,记得。”苏沅轻声应着,指尖悄悄蜷起。

她看着艾琳眼角的细纹、发间的霜白,感到有些难过,人类的生命于血族而言太过短暂,昔日并肩的挚友,正在以她看得见的速度慢慢老去。

这份跨越族群的情谊再深厚,终有一天要面对时光的阻隔。

她压下心底的涩意,重新扬起笑容,只是那笑意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后来你还说要亲手给我种一园玫瑰,结果种死了大半,最后还是让管家重新翻了土。”

“哪有!明明是那年冬天太冷了!”艾琳嗔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露台的晚风里瞬间漾开细碎的暖意。

一旁侍立的西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翡翠绿的瞳孔里情绪复杂。

他不仅看见了苏沅面对挚友时的温柔真切,更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那是对时光流逝的怅惘,是对友人老去的心疼,与冷酷无情四个字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