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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程交流会设在系楼的阶梯教室,空调开得很足。

苏沅刚坐下,就见辛涟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后门进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脸色比平时更白些,连带着唇色都淡了几分。

“来得挺早。”苏沅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顺手递过一张纸巾,“头上有点汗。”

辛涟接过纸巾擦了擦,指尖触到额角时微微一顿,像是才察觉不妥。

他拉开椅子坐下,背包往桌肚里塞的动作慢了半拍,呼吸也比平时沉些:“刚结束实验课,跑过来的。”

交流会开始后,前两排的人都在认真记笔记,苏沅却注意到辛涟的笔在纸上划得有些不稳。

他偶尔会抬手按一下太阳穴,睫毛垂得很低,遮住眼底的倦意,只有在讲到AI模型架构时,才勉强提起精神,指尖在笔记本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中场休息时,苏沅去接水,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杯壁没什么凉意:“别喝冰的了,刚才看你咳嗽了两声。”

她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状似无意地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比正常体温偏高些,带着点灼人的热度。

辛涟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眼神有些慌乱:“学姐?”

“你是不是发烧了?”苏沅没收回手,指尖轻轻贴在他的颈动脉处,能感觉到脉搏跳得比平时快,“脸很烫,呼吸也有点急。”

“可能是空调太低了。”他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温水抿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动作有些僵硬,“没事,忍忍就好,后面还有答疑环节。”

苏沅看着他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里,有几行明显输错了变量名——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她没再追问,只是从帆布包里翻出片退烧贴,撕开封口递过去:“贴在额头上,能舒服点。”

退热贴的包装是浅蓝色的,带着薄荷的清凉味。

辛涟捏着那片冰凉的凝胶贴,忽然想起上次在快餐店,她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照顾着他的细节。

他抬头时,正撞见苏沅从包里拿出小风扇,调至最低档对着他吹,风里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铃兰香。

“这样能散热。”她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等下结束了去校医院看看,别硬撑。”

下半场交流会,辛涟的状态明显好了些。

只是偶尔咳嗽时,苏沅总会提前递过纸巾;他伸手去够桌上的笔时,她会先一步把笔推到他手边;连笔记本电脑快没电时,她都及时从包里摸出备用充电宝,插上数据线递过去。

散场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辛涟刚站起来,就被苏沅按住肩膀:“坐着别动。”

她从包里翻出伞,撑开时动作利落地挡住飘进来的雨丝,“我送你去校医院。”

雨珠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两人并肩走在伞下的狭小空间里。

苏沅特意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在雨里,却还在叮嘱:“等下让医生开点药,今晚别熬夜,多喝热水……”

辛涟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忽然伸手把伞柄往她那边推了推。

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比平时更凉些,他低声说:“学姐也淋湿了。”

“我没事。”苏沅笑了笑,把他往屋檐下带了带,“你现在是病人,得优先照顾。”

校医院的灯光惨白,医生量完体温说只是低烧,开了些感冒药。

苏沅拿着药方去取药时,辛涟坐在长椅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药房门口,忽然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退热贴——清凉的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

苏沅把分好的药递给他,连服用时间都写在药盒上:“记得饭后吃,要是半夜烧没退,一定要叫醒室友送你过来。”

“学姐不用这么担心的。”辛涟捏着药盒,忽然轻声说,“以前发烧都是自己扛过去的。”

苏沅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她忽然想起他那条只有风景的朋友圈,想起他总说“不挑食”“没关系”,想起他藏在温顺背后的疏离。

“以后不用扛了。”她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舒服就说出来,总有人会在意的。”

辛涟抬头时,正看见她眼里的光,像那晚图书馆窗外的星星,又像此刻天边慢慢露出的月亮。

他忽然攥紧了手里的药盒,指腹蹭过她写的字迹,忽然觉得,这场低烧带来的昏沉里,好像掺进了点别的什么,暖得让他不想清醒。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正围着电脑打游戏,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

辛涟没像往常那样戴上耳机钻进代码世界,而是径直走到书桌前,把那盒分好的药轻轻放在台灯下。

药盒上的字迹娟秀,“早8点 1粒”“晚8点 1粒”的标注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月亮。

他指尖抚过那抹浅淡的铅笔痕迹,忽然想起苏沅说“总有人会在意的”时,眼里的光落在他脸上,像温水漫过礁石——那是他在地球伪装的二十几年里,从未感受过的温度。

他打开手机,点开和苏沅的对话框,上次发消息还是昨天,她提醒他“实验报告的格式记得用宋体四号”。

往上翻,聊天记录大多是关于学习的琐碎,可每一句末尾的句号,都像是被她的语气染了温软,连带着那些枯燥的专业术语都变得不那么冰冷。

指尖在输入框里悬了很久,最终只打下“谢谢学姐”四个字,发送前又删了,换成“已到宿舍,药会按时吃”。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觉得耳根发烫,像被下午那片退热贴的清凉和她指尖的温度同时裹住。

躺在床上时,低烧带来的昏沉感还在,可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交流会中场她递温水的样子——她怎么会注意到他咳嗽了两声?

怎么会恰好带着退热贴和小风扇?又怎么会在雨里把伞大半都倾向他那边,任凭自己的肩膀被淋湿?

这些“恰好”太密集,密集到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伪装的“清纯学弟”人设出了破绽。

可她的眼神那么坦然,照顾他时的动作那么自然,像对待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像……就像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需要关照的学弟。

可他不是。

他是潜伏在人类社会的异类,是用精密计算伪装情绪的触手系生物。

那些被他刻意藏起的、属于非人的冷硬和疏离,在她一次次不动声色的细心面前,像被温水泡软的糖块,慢慢化出甜意来。

手机屏幕亮了,是苏沅的回复:“好,记得多喝热水,盖好被子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后面跟着个小熊盖被子的表情包。

辛涟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按住胸口。

那里没有人类的心脏,只有一团维持人形的能量核心,此刻却在胸腔里发出轻微的嗡鸣,频率和他第一次在深海感知到月光时一模一样。

他想,或许原计划里“看不惯所有人就毁灭世界”的念头,从她在图书馆主动打招呼那天起,就悄悄松动了。

又或许是在快餐店,她把筋膜少的牛腩都挑给他时;再或许,是刚才在雨里,她半边肩膀被淋湿却笑着说“你是病人”时。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叠叠,漫过他设定好的程序,漫过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偏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辛涟摸了摸额头上早已失去凉意的退热贴,忽然觉得,比起毁灭这个有她的世界,好像……更想留住此刻胸腔里这阵陌生的、温暖的嗡鸣。

他关掉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慢慢蜷起手指,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或许,暂时不执行那个毁灭计划,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