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铜锁在苏晚纤细的指间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 “咔咔” 声,仿佛在诉说着隐藏已久的秘密。转了三转之后,“咔嗒” 一声,锁簧弹开,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室。暗室里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青砖墙上投下扭曲摇晃的影子,仿佛无数鬼魅在舞动。这个暗室,是她耗费三个通宵,在药柜后艰难凿出的方寸之地,专门用来藏匿紧要物件,每一寸墙壁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谨慎。
苏晚掌心紧握着瓷瓶,瓷瓶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她将瓶中的毒粉缓缓倒在白瓷碟里,灰白色的粉末在碟中堆积,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随后,她又从墙缝中轻轻抽出半本《千金方》残卷,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许破损。这是顾昭前日送来的,据说与宫中秘库那本有七分相似,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
“珍珠粉主骨,蟾酥入络,再掺半钱雪上一枝蒿...” 苏晚逐行仔细比对残卷上的文字,神情专注,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她的指尖在 “软骨散” 三个字上突然顿住,残卷里的配方墨迹虽已变淡,但与碟中灰粉的气味却严丝合缝,如同拼图的两块碎片恰好契合。
前世在急诊室里,她闻过太多毒药的味道,那些腥甜刺鼻的气息至今仍刻骨铭心。可这软骨散散发的冷冽苦味,却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分明是要慢慢蚀尽人筋骨的狠劲。
“民间配不出这东西。” 苏晚捏着书页的手微微颤抖,思绪飘回到晋州逃荒的时候。那时,她见过山匪使用的蒙汗药,味道浑浊且刺鼻;在医馆里,也处理过治疮毒的草乌,苦味发黏。但这软骨散的苦,却像浸过冰泉的刀,透着一股让人牙根发酸的凉意,绝非民间寻常毒药可比。
就在这时,密室的木门突然被轻轻叩了三下,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暗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苏晚心中一惊,迅速将瓷碟塞进暗格,转身时动作稍大,不小心带翻了案上的药杵,药杵 “咕噜咕噜” 地滚落在地。
“是我。” 顾昭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意,仿佛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暗室里紧张的气氛。
苏晚打开门,一袭玄色披风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顾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发梢还沾着点点星子,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腰间的玉牌不经意间撞在药柜上,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如同暗夜中的一声低吟。
“影十一刚带回消息。” 顾昭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档案,纸角还沾着未干的浆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红绡原名柳烟儿,五年前是御药房三等侍女。”
苏晚的指尖在 “御药房” 三个字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御药房... 她立刻想起昨日比对的软骨散配方,残卷里明确写着 “非御药房掌事首肯,不得调配”。这其中的关联,让她心中疑云顿生。
“因私通外臣被逐出宫?” 她快速扫过档案最后一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可外臣的帖子都要经司礼监登记,一个侍女哪来的门路?”
顾昭指节抵着下颌,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微微皱眉,陷入沉思:“掌事大监周全的侄子,上个月刚升了晋州粮道监。”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当当当”,三更已过,夜越发深沉。
苏晚突然想起昨日在宴会上,红绡碰翻的那盏酒,酒液溅在她袖口,至今还残留着一股甜腻的腥味。她转身从药柜取出一个青瓷瓶,瓶中装着她用金银花、绿豆、甘草精心熬制的解毒液,这是前世跟老中医学来的,专门用来解民间杂毒。可若这真是宫中毒物...
苏晚将袖口的酒渍小心刮进瓷碗,解毒液滴下去的瞬间,碗底腾起一缕紫光,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是紫。” 顾昭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苏晚的心头。
他曾说过,宫中毒物最怕银,但这紫光... 苏晚下意识地看向手腕上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镯,内侧刻着 “御赐” 二字。难道林氏当年,也和宫中有牵连?
“他们想嫁祸于你。” 顾昭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蹭过银镯的刻痕,眼神中充满担忧。“昨日影八截杀,是怕你查到毒粉来源;红绡接近,是要坐实你与藩王勾结。”
苏晚轻轻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黄帝内经》,思绪如乱麻般纠结。书页间那半张密信还在,“晋州粮道,涉宫...” 墨迹被晨雾晕开,模糊的字迹看起来倒像是一滴凝固的血。
“顺水推舟如何?” 顾昭从袖中摸出一块墨玉牌,那是暗卫的信物,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你继续与红绡周旋,影十二会扮作你的药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我们要的不只是毒粉,是背后递刀的人。”
他的拇指轻轻抵着她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躲刀时的擦伤,伤口虽小,却刺痛着顾昭的心。“我派影五守在医馆后巷,有任何动静,吹三声竹哨。”
苏晚望着他眼底的暗纹,那是熬了整夜的疲惫痕迹。前日他为挡影八的刀,肩甲下还渗着血,此刻却像一座巍峨的山,稳稳地压在她心尖,给她力量与安全感。
“好。” 她应得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母亲说过,医人要医根,这毒粉的根,怕是深深扎在金銮殿的青砖里,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背后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日晨雾未散,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轻纱笼罩,透着朦胧的美。红绡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医馆门口,车轮滚动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红绡身着月白缎子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鬓边插着一支珍珠步摇,每走一步,步摇上的珍珠便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腕上戴着金镯子,相互碰撞间,碰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是一曲无声的乐章。
“昨日多有冒犯,特来赔罪。” 红绡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声音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她递来一个锦盒,锦盒制作精美,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
苏晚接过锦盒时,指腹触到盒底的暗纹,那是藩王府独有的印记,她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红绡姑娘太客气了。”
苏晚打开锦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二颗血红色丹丸,每颗都裹着金箔,在晨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散发出甜腻的香气。丹丸被她放在案上,晨光照耀下,金箔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假意取了一颗丹丸,在举到唇边时,用指甲轻轻一掐,丹丸表面裂了一道细缝,里面渗出一丝极淡的苦味,那味道像极了昨日软骨散的尾韵,让她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红绡用帕子掩着唇,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是我亲自调配的,补血最是有效。”
苏晚望着红绡眼底的期待,忽然想起顾昭昨夜的话:“要演,就演全套。” 她微微一笑,将丹丸塞进嘴里,甜腥的药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那味道有些刺鼻,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
“确实不错。” 她笑着擦了擦嘴角,眼神坦然,仿佛真的在享受这颗丹丸。“改日我熬了雪梨膏,给姑娘送些去。”
红绡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满了满脸,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那我可等着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其中一颗不慎落在地上,发出 “哒” 的一声轻响。苏晚弯腰去捡,不经意间瞥见红绡裙角沾着星点泥渍,那是西直门外特有的黄泥,那里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影十一说藩王的暗桩常聚在那里。这一发现,让苏晚心中的谜团又多了一层。
晨风吹起案上的《黄帝内经》,书页翻动间,半张密信飘落在地。苏晚捡起密信,“宫” 字上的墨迹已经干透,颜色变得更深,看起来像一道刺进肉里的针,刺痛着她的心。
她望着手中的丹丸,喉间的甜腥突然变成了铁锈味,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与挑战。红绡的马车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晨雾之中。苏晚摸了摸腕上的银镯,母亲的模子隔着银片贴着皮肤,传来的温度烫得人心慌。
“看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医馆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坚定与决绝。药柜后的暗格里,装着毒粉的瓷瓶泛着幽光,宛如一只睁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