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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挎着竹篮,缓缓穿过晨雾,鼻尖萦绕着油饼摊散发出的诱人香气。那香气混合着面粉的焦香与葱花的辛香,本应是能让人感到愉悦的味道,然而此刻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忧虑。刚拐过那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卖菜竹篓,几个妇人压低声音的私语,就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冰锥,直直扎进她的耳朵——“王婶子吐了血,跟张老头一个样”。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竹篮里的紫背天葵叶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颤抖。与此同时,一股凉意悄然爬上她的后颈,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姑娘!”

一声惊呼声从街角突兀地传来。苏晚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卖米的刘大叔脚步踉跄,慌乱间竟撞翻了装满白米的袋子,白花花的米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洒了满地。在他身后,一个身着青布短打的中年男子正艰难地扶着墙,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晕染开,如同绽开的诡异花朵。

“让开!”苏晚心中一紧,立刻快步上前,将竹篮“咚”的一声重重搁在路边的菜摊上。她蹲下身子的瞬间,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吹得周围的杂物微微晃动。

男子的脸色青得如同泡了水的靛蓝布,毫无血色,额头滚烫,温度高得仿佛能烙饼。他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运作,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苏晚迅速扯开他的衣领,只见锁骨处有一片青紫色的淤斑,颜色暗沉,触目惊心。她轻轻将指尖搭在他的后背,立刻听见肺里发出湿哒哒的啰音,那声音仿佛有无数小水泡在破裂,让人揪心。

“高热、咳血、肺部啰音。”苏晚低声自语,手心里早已满是汗水。那些被疫情笼罩的现代急诊科的日子,如同潮水般在她脑海中汹涌袭来。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在发热门诊连续守了三天三夜,见过太多这样令人揪心的症状。

“苏姑娘,这...”刘大叔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血迹,声音颤抖得厉害,“莫不是...瘟疫?”

听闻此言,围观的人群仿佛被一阵无形的恐惧击中,“轰”的一声迅速散开。卖菜的老妇手忙脚乱地收起筐子,动作慌乱得几乎要把筐里的菜都倒出来;挑担的汉子更是转身就跑,连滚带爬间撞翻了两个菜篮,蔬菜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及。

苏晚抬头,正看见魏五从街角的茶棚里奋力挤过来,他腰间的佩刀在晨雾中闪烁着冷冷的光,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锐利锋芒。

“姑娘,”魏五俯身靠近苏晚,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症状...和密信里说的瘟疫很像。”

苏晚的指甲不自觉地又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夜密室里灰衣人的话语——“让京城瘟疫爆发,百姓暴动”。此刻,眼前男子咳出的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那殷红的血迹宛如一朵朵狰狞的花,每一滴都在无情地印证着那个可怕的阴谋。

“刘大叔,”苏晚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沉稳得如同压舱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麻烦找块干净的布把他嘴蒙上。魏五,去医馆取担架。”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外衫,轻轻垫在男子头下,“大家别怕,这病要传染也得靠飞沫,离远点就没事。”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着“女医馆的姑娘懂个啥”,然而见她动作熟练利落,有条不紊,到底还是没再继续退开。

魏五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扛着担架跑了回来。两人合力将男子抬上担架时,苏晚不经意间摸到他的手腕,脉搏跳动得快得如同擂鼓,皮肤下的血管都鼓成了青紫色,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医馆的木门被猛地撞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此时,小梅正踮着脚尖,努力往药柜上码放药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松,原本拿在手中的黄芪纷纷掉落,撒了满地。

“去把王老头请来。”苏晚一边解下染血的外衫,随手扔进一旁的铜盆,一边迅速吩咐道,“魏五守着门,不许闲杂人等进来。小梅,烧三大锅热水,再把所有的石灰粉和艾草拿出来。”她转头看向担架上的男子,眼神坚定,“先把他安置在偏厅,窗户全打开。”

王老头来得很快,他的粗布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泥土,显然是匆忙赶来。他扒着门框,往偏厅里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病人,鼻子微微抽动,抽了抽鼻子后说道:“这味儿...跟上个月张老头走的时候一个样。”

“所以得建病坊。”苏晚一把抓起桌上的算盘,手指快速拨动着珠子,发出噼啪的声响,“不能让病人四处跑,集中管理才能防传染。”她微微皱眉,指节抵着额头思索片刻,“土地庙不是荒废了吗?离医馆半里地,周围没住家,正合适。”

王老头搓着那双粗糙的手掌,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可百姓...能愿意去?上个月张老头家儿子说送医馆,他老伴儿抱着人哭得死去活来,说‘进去就别想出来’。”

“所以得让他们看见活的。”苏晚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先治好一个,比说十车话都强。”

日头渐渐爬到屋檐角,阳光洒下,给大地披上一层金黄。苏晚带着小梅和两个学徒来到了土地庙。庙里的泥像早已落满灰尘,仿佛被岁月遗忘,供桌也断了一条腿,显得破败不堪,墙皮剥落得七零八落,就像癞痢头一般,处处透着凄凉与荒芜。

苏晚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抄起竹扫帚,用力扫向梁上那厚厚的蛛网。“小梅,把石灰水兑浓点,墙根儿都刷到。魏五,把后窗砸了——要通风!”她大声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庙里回荡。

随着扫帚的挥动,石灰粉扬了起来,在空中弥漫开来,呛得小梅直咳嗽。苏晚却丝毫不在意,蹲在地上,用竹片仔细地刮着青石板缝里的陈年污垢。“这些脏东西里全是病菌,不刮干净,病人住进来还得染。”她转头对学徒说道,“把艾草和紫苏叶挂房梁上,烧起来熏,能去秽气。”

等到太阳渐渐偏西,余晖洒在大地上,土地庙终于有了些模样。墙壁被刷得雪白,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窗户洞开,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清新的空气;梁上挂着成串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供桌被改作案几,上面铺着干净的蓝布,显得整洁而有序。

魏五搬来一摞草席,“啪”的一声用力甩在地上,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守门口,谁要硬闯,先过我这关。”

第一个病人是赵三。他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被媳妇半拖半拽地进了庙门。赵三咳嗽得几乎直不起腰,每一声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媳妇红着眼圈,满是担忧地说道:“苏姑娘,他咳了七日了,夜里烧得说胡话...我们信你。”

苏晚轻轻摸了摸赵三的额头,感觉比早上那个男子烫得轻些。她掀开他的衣襟,胸口同样有青斑,但颜色相对浅一些。“能走吗?”她温柔地扶着赵三的胳膊,“跟我去土地庙,那儿通风好,药也方便。”

赵三媳妇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满是担忧与恐惧:“那...会传染你们吗?”

“我学医的,知道怎么防。”苏晚从袖中摸出一块蓝布,递给她,“把这布蘸了醋,捂在嘴上。”她转头对魏五说道,“去医馆拿醋,每家每户送一碗,就说能防咳嗽。”

赵三被安置在草席上,他盯着梁上挂着的艾草,眼睛眨个不停。苏晚端来药碗,里面飘着麻黄、杏仁混合的苦香。“这药发汗,喝了睡一觉。”她用银筷子小心翼翼地撬开赵三的嘴,轻声安慰道,“别怕苦,比病着强。”

“你们...不怕我?”赵三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透着虚弱与疑惑。

苏晚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温柔而坚定:“怕,但更怕你死。”

暮色如潮水般漫进土地庙,将整个庙宇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这时,李主簿的官靴声“咔嗒咔嗒”地响了起来。他身着一件青绸直裰,手里悠闲地摇着折扇,缓缓走进庙门。他扫了眼躺在草席上的赵三和满地的草药,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结,满脸的不满与质疑。

“苏娘子好大的胆子,擅自设病坊?”李主簿语气中带着责备与傲慢。

“李大人,”苏晚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您要是觉得我越权,现在就封了这庙。”她指了指赵三,神情严肃,“但他活不过今夜,明儿街上得添具尸体。”

李主簿听了,脸色微微一变,手中的扇骨下意识地敲了敲掌心,似乎在权衡利弊。“医署自有安排,哪轮得到你个民间医女...”

“那西市今早倒下的男子呢?”苏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中透着愤怒与质问,“医署派了人吗?还是等尸体发臭了才记起要处理?”

李主簿的脸瞬间青了又白,被苏晚怼得哑口无言。他盯着苏晚眼中那坚定的光芒,沉默片刻后,突然收起扇子,冷哼一声:“你...且先看着,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说罢,他转身就走,官靴重重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庙里回荡。

月亮缓缓爬上屋檐,洒下清冷的光辉。苏晚坐在医馆的案前,翻看着那本磨破了边的笔记。烛火在她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笔记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高热、咳血、肺部啰音、接触传播...她神情凝重,在“瘟疫”两个字上划了一道重重的线,笔尖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戳破了纸张。

“魏五说,西市又有两家来问,说家里人开始咳嗽。”小梅端来药茶,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打破了寂静。

苏晚捏了捏发酸的眉心,心中的忧虑愈发浓重。窗外的夜色里,土地庙的方向隐隐飘来艾草的苦香。她望着笔记上“瘟疫”两个字,突然想起灰衣人说的“柳先生”,那支勾挑的笔锋,此刻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口。

“去把影十一叫来。”她缓缓合上笔记,指节紧紧抵着桌沿,“得查查,这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夜风轻轻掀起窗纸,漏进的月光里,仿佛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