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巧轩,林见素与苏挽月并未在鬼市多做停留。方才镇杀蚀骨殿三名金丹,动静不小,虽震慑了宵小,但也必然引起了更多势力的关注。鬼市虽有其规矩,但在绝对的利益或压力面前,规矩并非牢不可破。
两人迅速通过另一处隐秘出口离开了地下鬼市,并未返回之前的临时落脚点,而是在荒墟城边缘另寻了一处更加偏僻、由废弃矿洞改造而成的藏身之所。此地灵气几近于无,且环境恶劣,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矿洞深处,林见素布下数层隔绝气息与神识探查的禁制,这才取出那盛放着阴魂木的玉盒。
玉盒开启的刹那,一股精纯而温和的阴寒魂力便弥漫开来,让整个矿洞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那截阴魂木仅有尺许长,通体乌黑,表面却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幽光,隐隐有无数细微的魂力漩涡在缓缓转动,散发出安抚心神、滋养魂源的气息。
“前辈,以此物引导,尝试融合你体内残存的九阴寒气与我的太初冰寂煞元,或可缓解绝脉之厄。”林见素将玉盒递到苏挽月面前。
苏挽月看着那截阴魂木,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深知此物珍贵,更明白林见素为此所冒的风险。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接过玉盒,于矿洞中央盘膝坐下。
她先是调息片刻,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后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微弱的九阴寒气,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般,缓缓探向那截阴魂木。
当那丝九阴寒气接触到阴魂木的瞬间,乌黑的木身微微一颤,表面的幽光骤然明亮了几分,一股更加精纯温和的魂力如同母亲的怀抱,主动迎向那丝桀骜冰寒的九阴之气。令人惊奇的是,那足以冻裂神魂的九阴寒气,在这股魂力的包裹与引导下,竟并未激烈排斥,反而如同迷途的孩童找到了归家的路,躁动之意大减,变得温顺了许多。
苏挽月心中微喜,立刻按照林见素之前传授的、基于《寂灭天经》推演出的法门,开始引导这被初步安抚的九阴寒气,与盘踞在她经脉中、属于林见素的那部分太初冰寂煞元进行接触。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九阴寒气本质霸道,太初寂灭更是凌驾其上,若非有阴魂木这“调和剂”居中缓冲,两者直接接触,只怕瞬间就会在她体内引爆。
在阴魂木温和魂力的滋养与疏导下,那一丝九阴寒气与太初冰寂煞元如同两条原本泾渭分明、互不相容的河流,开始尝试着极其缓慢地交汇、渗透。起初仍有细微的排斥与冲突,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在阴魂木不懈的调和与苏挽月坚定的意志引导下,这种冲突逐渐减弱。
一丝微不可查的、呈现出淡蓝灰色的全新能量,在交汇处悄然诞生。这丝能量既保留了九阴的极致冰寒,又蕴含着太初寂灭的归墟意韵,两者并非简单融合,而是在阴魂木的魂力框架下,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状态,性质更加稳定,对苏挽月经脉的负担也大大减轻。
成功了!
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代表着一个可行的方向!只要持之以恒,借助阴魂木和林见素的辅助,她或许真的能逐步将体内失控的九阴绝脉,引导向这种稳定共生的状态,从而摆脱绝脉爆发的致命威胁!
苏挽月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个过程,炼化着阴魂木的魂力,调和着体内的冰寒与寂灭。
林见素在一旁护法,看着苏挽月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那抹萦绕在她眉宇间的极致寒意也似乎淡去了一丝,心中稍安。他能感觉到,自己渡入苏挽月体内的那部分太初冰寂煞元,在与九阴寒气达成初步共生后,似乎也变得更加灵动,与自己的联系反而更加紧密,甚至隐隐反馈回一丝更加精纯的冰寂之意,滋养着他的金丹。
“冰煞相生,循环互补……这条路,或许真的走通了。”林见素若有所悟。他与苏挽月之间,因共命之契和如今的能量共生,已然形成了一种超越寻常的紧密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在苏挽月初步稳定住体内情况,林见素也沉浸在道悟中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袭击,而是源自那冥冥不可知之处!
“咚!”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跨越了无尽时空,沉重如同星辰心跳般的钟鸣,毫无征兆地,直接在紫玉星所有金丹期及以上修士的神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其威严、其苍茫的伟大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玉星!在这股意志面前,什么金丹、元婴,甚至更高境界的存在,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一幅恢弘壮阔、却又带着悲凉与破败景象的画卷,如同烙印般,呈现在所有高阶修士的识海之中:那是一片无垠的星空古战场,星辰破碎,大陆崩解,无数强大到难以想象的身影在征战、在陨落……而在战场的中央,一座混沌棺椁沉浮不定,正是林见素之前在赵家矿脉所见的那座帝棺!
一个宏大、淡漠、不带丝毫情感,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随之响彻神魂:
“帝落战场,将于甲子后重现世间。”
“持‘帝陨碎片’者,可入战场,争一线帝缘。”
“阻道者,杀无赦。”
“泄密于蝼蚁者,神魂俱灭。”
声音落下,那恢弘的战场幻象也随之消失。但那沉重的钟鸣与无上意志的余威,却久久萦绕在每一位高阶修士的心头,带来了无尽的震撼、贪婪、恐惧与……狂热!
帝落战场!帝缘!
这是传说中的无上机缘!据说那是上古时代最终一战的遗址,埋葬了不止一尊大帝,蕴含着成帝的奥秘与无尽的宝藏!如今,它竟然要重现世间?!
整个紫玉星的高层,彻底沸腾了!
林见素猛地睁开双眼,与同样被惊醒的苏挽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没想到,那帝棺的现世,引来的并非仅仅是搜寻与追杀,竟然是这样一场波及整个星域的巨大风暴!
“帝陨碎片……”林见素喃喃自语,他想起了那古帝虚影最后看向他的目光,难道……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神识扫过那枚暗金蓝三色的太初冰寂金丹。当他的神识触及金丹最核心处那一点“太初黑暗”时,异变再生!
那一点“太初黑暗”仿佛被那无上意志引动,微微一颤,一丝微不可查的、与那混沌帝棺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但林见素却清晰地“听”到了,在那宏大声音宣布的规则之后,似乎还有一道独属于他的、更加隐秘的意念:
“太初……见证……”
什么意思?太初见证?见证什么?帝落战场?还是……其他?
林见素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帝落战场的开启,似乎并不仅仅是机缘那么简单。而他这身负太初寂灭道途的“异数”,似乎在其中扮演着某个未知的角色。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苏挽月的声音带着凝重,“帝落战场的消息传出,紫玉星必将大乱,所有势力都会疯狂寻找所谓的‘帝陨碎片’,任何可疑之人都会成为目标。”
林见素点了点头。他们身怀秘密,又与帝棺有过接触,此刻留在荒墟城,无异于置身于火山口。
“去黑水大泽。”林见素做出决定,“那里环境复杂,势力盘根错节,更适合隐匿。而且,那里阴寒宝物众多,对你我修行皆有裨益。”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截消耗了部分魂力的阴魂木,小心收起。此物关系苏挽月性命,不容有失。
两人不再迟疑,立刻动身,趁着荒墟城因帝诏而陷入短暂混乱之际,悄然出城,化作两道微不可查的遁光,朝着西方那更加遥远、也更加危险的黑水大泽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名为“帝落”的风暴,已悄然掀起。而他们的前路,注定与这亘古的隐秘,紧密相连。
(第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