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鸾说完,忽然神色一正,对着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叶小蝶道:“还愣着做什么?这位是云天前辈,也是你师父我的至交好友,今后便如我一般,是你的师叔。还不快快上前,正式拜见云师叔!”
“啊?师叔?”
叶小蝶愣住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打量着云天。
云天心中也是哑然失笑,没想到叶红鸾会如此直接地为自己安排一个身份。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既是向门下弟子宣告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方便自己日后在衍阵宗行走。
他没有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
叶小蝶虽然跳脱,却不傻,能被元婴真君的师父称为“至交好友”,还让她口称“师叔”的,岂是等闲之辈?
她连忙收起那副玩闹的神情,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走到云天面前,盈盈下拜,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大礼。
“弟子叶小蝶,拜见云师叔!”
声音清脆悦耳,态度诚恳至极。
云天坦然受了她这一礼。
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少女,心中也生出几分喜爱。
“起来吧。”
他声音温和,随手在储物戒上一抹,两个精致的白玉瓷瓶便出现在掌心。
“既然受了你一声‘师叔’,初次见面,总不能没有见面礼。”
他屈指一弹,两个瓷瓶便化作两道柔和的白光,稳稳地悬浮在叶小蝶面前。
“这一瓶,是三十粒中品聚灵丹,可助你平日修行。另一瓶中,是一枚上品筑基丹,待你炼气圆满之时,用以冲击筑基之境。”
“拿着吧。”
云天的话语平淡至极,仿佛送出的只是两瓶不值钱的糖豆。
然而,当他的话音落入殿内三人耳中时,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就连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
叶红鸾那双古井无波的清冷美眸,骤然收缩!
身为元婴真君,她见识不可谓不广,当年云天面不改色地拿出千颗极品灵石,已经让她知晓这位道友的底蕴富可敌国。
可现在,随手就是三十粒中品聚灵丹,还有一枚……上品筑基丹!
这一手,依旧让她心神剧震!
中品聚灵丹已是市面难寻的珍品,三十粒足以支撑一名炼气期弟子修炼到后期无虞。
而上品筑基丹……那根本不是灵石可以衡量的东西!
那是一条通往仙途的康庄大道!
是能让无数炼气圆满修士为之疯狂,甚至不惜掀起血雨腥风的逆天造化!
就连她,至今都未曾见过几颗上品灵丹!
这是何等恐怖的底蕴!
另一边,岑景已经彻底石化当场。
他张大了嘴,喉结疯狂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反复回荡着“上品筑基丹”五个字。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当年为了筑基,是如何在九死一生中搏命,最终侥幸靠着一枚效用最差的下品筑基丹才堪堪成功。
那一次,他险些道基崩溃,身死道消。
而现在,一枚能让无数修士打破头颅的通天机缘,就这么被这位“云师叔祖”当做见面礼,云淡风轻地送了出去……
这种冲击,几乎要让他道心失守。
至于叶小蝶本人,已经完全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悬浮在面前的两个玉瓶,小手捂着嘴,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先是愣了足足三个呼吸。
随即,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狂喜,如同山洪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一热,两行清泪竟是不受控制地滚落而下。
这不是伤心,而是极致的幸福与激动。
“师……师叔……”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将两个瓷瓶揽入怀中。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对着云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云师叔赐丹!多谢云师叔!”
“小蝶……小蝶无以为报!此生定不负师叔厚望!”
这一次的跪拜,发自肺腑,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崇敬。
云天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是温和一笑,一股柔和的法力将她轻轻托起。
“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片苦心,便算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他目光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灵茶。
此时,呆立在旁的岑景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身躯一震,忙躬身大拜。
“岑景代表衍阵宗众弟子,拜谢云师叔祖先前在坊市出手相救!若无师叔祖神威,恐怕我等……”
叶红鸾闻言一惊,目光转向他:“岑景,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岑景这才将坊市中,灵剑宫宫主武仁如何嚣张跋扈,又如何被云天一道神念惊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言辞之间,对云天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充满了敬畏。
叶红鸾听完,望向一脸平静的云天,美眸中神采流转,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妾身,又欠了道友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云天只是摆了摆手:“叶道友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叶红鸾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苦闷,在面对这位真正可以信赖的“朋友”时,竟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道友有所不知,自你走后,宗门虽在重建,却也步履维艰。”
她将宗门这五十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她与师父一般,醉心阵道,对经营宗门之事一窍不通。
原本宗内还有位金丹中期的掌门师侄代为管理,她也乐得清闲,只做宗门底蕴。
谁知那位掌门三十年前寿终正寝,宗门群龙无首。
无奈之下,她只能耗费些资源,将当时已是筑基初期的岑景提拔上来,做了代理掌门,自己则继续闭关钻研阵道。
“岑景倒是一把治理宗门的好手,宗门十数年下来,竟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日有起色。”
“可宗门根基终究太弱,这点起色,反而招来了周边几个门派的觊觎和打压。灵剑宫便是其中最甚者。”
这也是一直以来,让叶红鸾矛盾且苦恼之事。
宗门要发展,就必然会触动他人利益,可没有足够实力,发展便等同于取祸。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失态,露出一脸歉意,苦笑道:“你看,妾身又向云道友倒苦水了。”
云天默默听着,知晓她这是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才会将这些苦衷毫无保留地倾诉而出。
他虽不懂经营,却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在修仙界,实力才是一切的根基。
叶红鸾转向岑景,语气温和了些:“岑景,你也辛苦了。日后多以督促宗门弟子修炼为主,经营好新衍坊市,维持宗内进项即可,不必急于扩张。”
“是,弟子谨遵师叔祖训教。”岑景恭敬应道。
云天略作沉思。
他本就要在此结婴,算是欠下了叶红鸾不小的人情,如今见衍阵宗处境如此艰难,顺手再帮一把也无妨。
他手掌在储物戒上一抹,刹那间,白色灵光连闪。
大殿的茶桌之上,瞬间多出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白玉瓷瓶,琳琅满目。
一股浓郁的丹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这些都是我早年闲暇时炼制的低阶丹药,对我已无用处,便交由你,作为宗门弟子修炼之用。”
云天拿起其中一个瓷瓶,递给已经再次看傻了的岑景。
“这一瓶是中品培元丹,正适合你筑基中期的修为,也一并拿去吧。”
叶红鸾美眸中异彩连连,这一次,她没有出言推辞,只是深深地看了云天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感激笑容。
她明白,云天这是在为她,为整个衍阵宗铺路。
“噗通!”
岑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多谢云师叔祖厚赐!晚辈……晚辈替全宗上下数百弟子,在此谢过师叔祖再造之恩!”
“好了,起来吧。”叶红鸾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郑重,“将丹药收好,即刻退下。记住,今日之事,尤其是云师叔祖的身份,若泄露半分,休怪我门规无情!”
“是!”
岑景与叶小蝶二人齐齐躬身应诺,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好各自的丹药,怀着如同梦幻般的心情,躬身退出了大殿。
殿内,重归安静。
“让道友破费了。”叶红鸾无奈道,语气中却满是暖意。
云天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看向她。
“如今,在下都已是你徒儿的师叔了,叶道友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叶红鸾微微一怔,随即,那张清丽的容颜上,绽放出一个如冰雪初融般明媚动人的笑容。
她站起身,对着云天郑重地敛衽一礼,眼中的喜悦真诚而热烈。
“是师姐的不是。”
她抬起头,美眸望着云天,一字一句,清晰悦耳。
“云师弟,师姐……谢谢你。”
一声“师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瞬间拉近了无数距离。
云天心中也是一片温暖,他站起身,回了一礼。
“师姐客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天又与叶红鸾商议了些结婴护法的细节,便不再耽搁,在衍阵宗盘亘了半日后,便起身告辞,独自一人去往那片临海的结婴之地做准备。
叶红鸾亲自将他送到山门之外。
看着那道黑色的遁光冲天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她站在新立的白玉山门前,含笑远眺,久久未动。
那一直笼罩在她眉宇间的疲惫与忧愁,似乎在今日的阳光下,被彻底冲淡了。
……
西行的遁光,在天际划过一道笔直的墨痕。
两个时辰后,山川的轮廓在身后彻底淡去,一股带着咸腥与湿润的海风迎面扑来。
云天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蔚蓝汪洋,在天穹之下铺展开来,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如远古的战鼓,连绵不绝。
他并未减速,目光扫视着下方蜿蜒的海岸线。
很快,如叶红鸾玉简地图中所描绘的那般,一块形如卧龙,深入海洋足有数里之遥的半岛,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此地,已是天兰大陆西海岸的偏僻一隅。
云天身形一敛,悄然悬停于半岛上空千丈之处。
他没有急着落下,而是闭上双目,浩瀚神念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神念过处,陆地上的每一寸砂石,每一株枯草,尽数映入脑海。
海面之下,鱼群的游弋,礁石的轮廓,乃至深海海沟中的幽暗,亦无所遁形。
方圆五百里之内,除了几头不成气候的低阶海兽在远处嬉戏,再无任何值得注意的生灵气息。
此地灵气确实稀薄,但也正因如此,才成了一片真正的蛮荒僻静之所。
云天对这处结婴之地,心中满意至极。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一片落叶,飘然降落在半岛正中心的一片荒芜林地间。
站定之后,他袍袖轻轻一甩。
“嗡!”
五道颜色各异的灵光,从他袖中激射而出,分化为青、赤、黄、白、黑五色分别射向半岛的五个方位,而后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下一瞬,整座半岛的边缘地带,空间开始出现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
外界的海浪、天空、远处的海岸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光影变幻,景物交错。
不过短短数息的工夫,扭曲便平息下来。
从外界看去,那深入海洋的半岛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周遭别无二致的、平平无奇的蔚蓝海面,仿佛那块陆地从未存在过一般。
颠倒五行大阵,已将此地与世隔绝。
阵法之内,一切如常,只是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断,只余下一片绝对的宁静。
云天缓步走到一处地势平坦的空地,盘膝而坐。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闭上双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脑海中,结婴前的各项准备事项已是一一显现、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