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云天,早已离开了丹阁那座令人压抑的庭院。
他自然不知道,就在他走后,那三位金丹真人上演了一出怎样的闹剧。
他更不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来历,竟被祝云山一番“缜密”的推演,安上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闻所未闻的惊天背景。
那位在东荒炼丹界与李阁主齐名,被尊为“西陈东李”的陈毅之,陈大丹宗……云天别说认识,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这番阴差阳错的误会,倒确实让他省去了天大的麻烦。
至少,那两位金丹长老是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强取豪夺的念头了。
云天信步走在云京宽阔的街道上。
此地不愧是云逸国都,楼阁壮丽,街道洁净,远非云澜坊市那等地方可比。
只是仙凡混居,城中规矩森严,处处透着一股秩序井然的拘束感,反而少了些修仙坊市的自由与热闹。
他正寻思着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心头却蓦地一凛。
就在方才,两股若有若无的神识,极快地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虽然隐晦,却依旧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被人盯上了?
云天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难道是丹阁那两位金丹长老?
他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若真是那二人,自己恐怕连丹阁的大门都走不出来。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他心中虽这般想,脚下却不再闲逛,不动声色地拐入街角,寻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清净的客栈,径直走了进去。
要了一间上房,云天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反手关上房门,同时数杆阵旗与阵盘已然出现在手中。
随着他手腕翻飞,颠倒五行阵被迅速布置妥当,蒙蒙的五色光华一闪即逝,彻底隔绝了内外。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盘膝在床榻上坐下,开始思量接下来的安排。
心念一动,他将那枚从楚风处得到的玉简取了出来。
这一年半的闭关,前半年炼丹,后半年炼化金焰,其间更是服食了不知多少极品蕴神丹,他的神魂之力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几乎可以与金丹初期的修士相媲美。
此刻来学习这门名为“神魂刺”的秘术,正是再合适不过。
他虽有“震魂铃”这件专攻神魂的极品灵器,但外物终究是外物,而“神魂刺”这等秘术,却能随着自身神魂的壮大而威力倍增。
技多不压身,多一种对敌手段,便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神识探入玉简,云天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缓缓放下玉简,神情平静地将其收入储物戒指。
这门秘术的修行之法并不算复杂,其最大的难点,便是要求施法者的神魂之力必须足够强大,且足够凝练,方能发挥出真正的威能。
这两点,对如今的云天而言,恰好都不是问题。
他不再犹豫,双目微阖,当即盘坐入定,按照玉简中所述之法,开始修炼起来。
……
一天之后。
云天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不远处桌上那个盛着半杯水的茶杯上。
他心念一动,调动识海内一缕神魂之力,将其按照秘法飞快地压缩、凝实,化作一根无形的尖刺。
随着他意念转动,一道无形的劲力自他眉心迸发而出,无声无息,快若电闪。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那个静静摆放在桌上的茶杯,杯身竟凭空多出了一个指头粗细的孔洞,边缘光滑无比,而整个杯子却未见丝毫裂纹。
杯中的清水,正顺着那个孔洞汩汩流出,很快便在桌上积了一小摊。
云天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
神魂攻击竟能对实物造成如此精准的穿透伤害!
这要是打在修士的识海里,即便不能一击毙命,也定能让对方瞬间神魂受创,陷入短暂的呆滞。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
这短暂的呆滞,足以决定生死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运转起“千幻隐匿术”,周身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身形与面容飞快地变化,转眼间便成了一个面相普通、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同时,他将自身修为也压制在了筑基初期的境界。
做完这一切,他才挥手收起了阵盘阵旗,推门走出客房,从容地离开了客栈。
这一次,云天不再停留,径直向南城门走去。
出了城,他立刻祭出金羽飞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向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
然而,飞遁了尚不到半个时辰,云天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在他的神识感应中,后方约莫百里之处,出现了两个紧追不舍的身影。
“我已改头换面,连修为气息都做了伪装,居然还能被如此精准地跟上?”
云天心底泛起一丝不妥。
他当即将飞梭的速度催发到极致,试图将二人甩脱。
可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无论他如何加速,后方那二人始终不紧不慢地吊着,双方的距离竟没有被拉开分毫。
以他如今强大的神识,已能粗略感应到,那二人一个是筑基后期,另一个更是筑基大圆满之境。
虽然还不确定是敌是友,但对方这般毫不掩饰的追踪,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云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火气。
他瞥了一眼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神识扫过前方,发现百里之外有一片连绵不绝的茂密山林,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也好。
若此二人只是碰巧同路,从那密林旁经过,自己便也懒得理会。
若他们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云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如今他手段尽出,对上两名同阶修士,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届时,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百里距离,转瞬即至。
金羽飞梭如一道流星,一头扎进了那片苍翠的密林之中。
就在飞梭落地的瞬间,云天收起飞梭的同时,千幻隐匿术与隐身术同时施展。
他的身形在林间的阴影中一阵模糊,随即就这么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密林重归静谧,只余风拂林梢的沙沙声。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林中的宁静。
一道黑影疾驰而来,急停在密林上空,竟是一只丈许大小的黑色大鸟。
宽大的羽翅扇动着劲风,将下方几株大树的树冠都压弯了几分。
“师兄,那小子不会跑掉了吧?”大鸟背上,一个三十岁左右、面相略显轻浮的男子,看着下方幽深的密林,皱眉问道。
“应该没有,厉师叔交给我们的闻息雀,指向的就是这里。”一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黑衣大汉沉声回应。
“嘿嘿,那就好。”那年轻些的付姓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嘿嘿笑道,“还好有马师兄你这只四阶黑羽雕,不然咱俩怕是早就被那小子甩没影了。等事成之后,将那些高年份灵药上缴,定要向厉师叔讨要那小子的飞行灵器。”
“哼,付师弟莫要轻敌,那小子不是善茬。”被称作马师兄的大胡子冷眼扫了同伴一眼,出言提醒。
付姓男子闻言,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点头称是。
二人身形一晃,从黑羽雕背上飘落而下,周身灵光护盾亮起。
一人手持黄铜大锏,另一人则擎着一柄遍布符文的巨锤,皆是中品灵器。
不仅如此,马姓大汉对空中盘旋的黑羽雕下达了监视的命令,而那付姓修士则一拍腰间灵兽袋,唤出了一头青面獠牙的巨狼,竟也有三阶顶峰的修为。
二人一狼,小心翼翼地在林中行进。
一只拳头大的翠绿色小鸟,在他们身前数尺处上下翻飞,口中“叽叽喳喳”地鸣叫着,仿佛在引路。
藏身于一株古树枝杈间的云天,看着这一幕,眼神冰冷。
那只翠绿小鸟,竟带着二人一狼,径直向着他藏身的方向而来。
从这二人的只言片语中,云天已然听出,那位“厉师叔”,想必就是前年在交换会上,见过的某位金丹修士了。
再看这二人皆驱使灵兽的做派,定是御兽宗之人无疑。
自冰火谷秘境一行,云天对御兽宗便毫无好感,如今又被其门下弟子盯上,心中原本就有的一丝火气,顿时化作了熊熊杀意。
既然你们想杀人夺宝,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杀机一起,云天便有了动作。
他身形微动,无声息地向下一坠,融入了地面。
“土遁术!”
下一刻,他已鬼魅般出现在二人一狼的身后。
那马姓大汉不愧是筑基大圆满修士,在云天施展土遁术、引动灵力波动的瞬间,便心生警兆,厉声喝道:“小心!”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叮铃……”
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以云天为中心,闪电般荡漾开来。
那付姓修士刚转过头,便觉脑中仿佛被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剧痛传来,眼前一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与他一同栽倒在地的,还有那头三阶青风狼与那只闻息雀。
云天手上动作毫不停歇。
在铃声响起的同一时间,他神念微动,一道无形的神魂刺已直奔空中,射向那只正欲俯冲而下的四阶黑羽雕。
与此同时,他右手对着那虬髯大汉猛然一掷,九道微不可察的红影一闪而出。
马姓大汉离得稍远,震魂铃只让他识海剧痛,陷入了刹那的晕眩。
可高手相争,生死只在瞬息。
就是这么一滞的工夫,九根血煞飞针已至身前。
他眼睁睁看着那九道红影,竟视他的灵力护盾如无物,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
“噗!噗!噗……”一连串细微的闷响自身体各处传来。
马姓大汉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惊骇与不解,甚至没看清云天是如何出手的,便生机断绝,直直地倒了下去。
同时,半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也失去了所有力气,穿过层层树冠,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泥土地上,再无声息。
这兔起鹘落、眼花缭乱的一切,仅仅发生在三息之间。
云天看着眼前倒了一地的人、鸟、兽,嘴角微微翘起,对自己刚才的雷霆一击,显然十分满意。
他信步上前,先是熟练地将二人的灵器、储物袋与灵兽袋尽数收起,又上前检查了一下那只黑羽雕与青风狼,二者皆是神魂被震碎,死得不能再死。
云天毫不客气,将其也一并收入了储物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翠绿小鸟的尸体上,指尖一弹,一团火球飞出,将其烧成了飞灰。
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付姓修士,云天在心底唤道:“小藤,搜魂,看看究竟是谁要杀我夺宝。”
“好咧!”
小藤的意念中透着一股兴奋。
一根纤细的藤蔓自云天手腕上探出,精准地刺入那付姓修士的眉心。
藤蔓上灵光微动,很快,一股庞杂的信息便通过小藤,直接反馈到了云天的脑海之中。
片刻之后,云天眼中寒光一闪:“原来是他!御兽宗!”
云天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黑瘦、阴翳的脸庞。
这张脸,确实是他在当年交换会上的诸多金丹大能之一。
既然知道了正主,那便小心提防,待日后有了机会,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想到此处,云天不再耽搁。
他迅速脱去身上的衣物,对自己用了一个净尘术,除去所有可能留下的气息与气味,随后又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淡青色锦袍。
三颗火球飞出,将两具尸体连同他换下的旧衣物,一同焚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确认现场再无任何不妥,云天这才祭出金羽飞梭,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向着云澜坊市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