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暗下来，队伍在山道边停了脚。沈微澜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还捏着那叠青阳矿的资料，眉头没松过。
春棠走过来递水，“歇会儿吧，再走也得等天亮。”
她没接，只把文件往怀里塞了塞，“再翻一遍。审批时间对不上，中间有三个月空白。”
夏蝉靠着树站着，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你盯了一整天了，换个人看也一样。”
“不一样。”她抬眼，“他们藏东西，就藏在这种缝里。”
秋蘅从包袱里摸出个小布袋，塞进她手里，“含着，提神的。”
沈微澜低头一看，是安神香混了薄荷，闻着清醒。她没多问，放进嘴里。
冬珞突然抬头，“手机响了。”
沈微澜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三个字：谢云峥。
她顿了一下，接了。
那边声音很轻，不像平时那样冷，“你在哪？”
“往北境的路上。”她说，“有事？”
“我这边有个地方。”他没绕弯，“深山里，没人知道。进去看过一眼，不太像自然形成的。”
她皱眉，“什么意思？”
“像是……有人留下的。”他说，“空气干净，水能直接喝。我走的时候，感觉脑子都轻了。”
她没吭声。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陷阱。坐标我已经发给冬珞了。你可以查。”
冬珞低头看了眼平板，点头，“信号来源确认，是谢云峥本人设备发出的。位置在西南三百里，未标记区域。”
春棠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地方连地图都没标。”
“我知道你不信我。”电话那头，谢云峥声音低了些，“但这次，我是想让你喘口气。你现在的状态，撑不到青阳。”
沈微澜握着手机，指节有点发白。
“你去不去？”他问。
她忽然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能撑多久了？”
“三年前你不该一个人走。”他说，“但现在，我想让你知道，有些路，不用非得硬闯。”
她没回这话。
半晌，她问：“有多远？”
“快马两个时辰。”
她抬头看了看天，“今晚赶过去，明早能到。”
“路上安全。”他说，“我已经清过一遍了。”
电话挂了。
春棠看着她，“真去？”
“他说得对。”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快撑不住了。”
四人都愣了。
她很少说这种话。
“不是认输。”她看着她们，“是我不想把自己耗死在一条线上。他给我这个机会，不管是不是真心，我都得看看。”
夏蝉皱眉，“他以前可没这么好心。”
“现在不一样了。”冬珞盯着屏幕，“他发来的数据包里，有红外扫描图。那个地方，温度比周围低六度，植物长得太整齐，不像是野生的。”
秋蘅开口，“气血虚的人进那种地方，确实能养回来。”
春棠咬牙，“可我们正追着矿案走，这时候改道——”
“就是因为正追着。”沈微澜打断她，“越紧，越得稳住自己。我现在看文件，眼睛都在抖。”
她伸手给大家看，指尖微微颤着。
春棠闭了嘴。
“我去。”她说，“你们要跟着，就一起改道。”
没人反对。
夏蝉立刻去牵马，“我打前阵。”
“等等。”沈微澜叫住她，“带上装备，但别穿制服。别让人知道我们来过。”
夏蝉点头，转身去换衣。
一行人重新上路。
夜里山路难走，但谢云峥派的人在关键岔口点了灯，一盏接一盏，是引路的星。
快到时，风忽然变了味。
不是山里的土腥气，也不是雨前的闷，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吸一口，脑子里像被擦过一样。
冬珞低声说：“空气质量检测仪爆表了。负氧离子浓度，是城市的一百倍。”
秋蘅闭眼闻了闻，“还有点甜，像雪松混着露水。”
春棠搓了搓手臂，“我起鸡皮疙瘩了。不是冷，是……身上痒痒的。”
沈微澜没说话，只觉得胸口那股压了几天的闷，慢慢散了点。
前方雾气渐浓，林子密得看不见路。突然，夏蝉停下，“有人。”
一道黑影站在雾里，背着光。
他抬眼望过来，轻声说道：“来了。”
沈微澜下马，走到他面前，“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他点头，“往前再走半里。入口在岩壁后面，外面看不出来。”
“为什么带我来？”
他看着她，“你记得三年前，你说过一句话吗？”
她没应。
“你说，这世上总得有人去做没人肯做的事。”他声音很平，“那时候我没懂。现在我懂了。但我也明白了，做这种事的人，不能一直硬扛。”
她盯着他，“你现在告诉我这些？”
“我不是来道歉的。”他说，“我是来让你继续走下去的。你要是倒了，后面的事，没人接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里面危险吗？”
“我没进去。”他说，“到了门口，就觉得不对劲。心跳变慢，呼吸变长，像是……被人看着。”
“那你为什么没退？”
“因为我想起你。”他说，“如果你在这儿，你会进去。”
沈微澜转头看向雾深处。
五个丫头站她身后，谁都没说话。
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玉佩贴着皮肤，凉的，还没发热。
“走吧。”她说。
五个人跟上去。
谢云峥走在前面带路，脚步很轻。转过一片石林，眼前豁然出现一道窄缝，夹在两座峭壁之间，像被刀劈出来的一样。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味道，是老木头和旧书混合的味道。
夏蝉伸手探了探，“没机关。”
秋蘅蹲下看地，“苔藓分布不对，像是有人经常走过。”
冬珞举着仪器，“电磁场异常，但稳定。不像会突然塌。”
春棠小声问：“真进？”
沈微澜没回答。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那缝隙只有一步远。
里面的风扑在脸上，有点软，是活的。
她抬起手，指尖快要碰到岩壁。
谢云峥在旁边说：“你要是不想进，现在还能回头。”
她收回手，转身看他，“你怕了？”
“我不怕。”他说，“但我怕你出不来。”
她笑了下，“我要是怕出不来，就不会来了。”
她重新抬手，这一次，掌心贴上了岩壁。
石头冰凉，但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像是脉搏。
她没缩手，身后的其他人见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轻声说：
“门开了，我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