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在灯下泛着冷光。
夏蝉蹲下身,指尖捻起地上的碎屑。那东西在灯下泛着冷光,像铁,又不像铁。
“通风口被人动过。”她低声说,“不是老鼠。”
通讯器立刻响了。
冬珞的声音传来:“b区信号刚跳了一下,很短,但确实有外接痕迹。”
“我看到了。”夏蝉把碎屑装进小纸袋,“送秋蘅。”
药箱打开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秋蘅戴上薄纱手套,用银镊子夹起那点灰渣,在放大镜下看了许久。
“是玄钨。”她说,“军工级材料,民间禁用。”
春棠从账房那边抬头:“我们查过采购记录,近三年只有两家买过这种合金。”
“另一家是‘影渊阁’。”冬珞接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表面上做安保,实际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活。”
沈微澜走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图谱。她把纸摊在桌上,一条红线从废弃厂房出发,穿过两层空壳公司,最终指向一个名字——寰科联。
“他们雇的人,不只是水军。”她声音很轻,“还有杀手。”
谢云峥站在门边,眉头皱紧:“边境报告也对上了。两个月前,三个人持假护照入境,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就在京南。”
“影渊阁派来的?”春棠问。
“就是他们。”冬珞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你看这个动作——翻墙时左肩下沉,右脚先落,是‘夜枭步’,影渊阁特训的动作。”
沈微澜盯着屏幕,没说话。
过了几秒,她转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录音键。
“从今天起,所有对外情报标记为‘一级证据’。”她说,“不再只靠网络传讯。”
“你想走物理通道?”谢云峥走近。
“对。”她点头,“这次的东西太重,不能冒被截获的风险。”
春棠立刻明白过来:“你要刻玉简?”
“嗯。”沈微澜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青灰色玉石,“母亲留下的老料,够用一次。”
秋蘅抬头:“符文封印法还能用?”
“能。”她说,“只要步骤没错。”
冬珞已经调出数据包:“资金流、Ip跳转、合金检测报告、边境记录……全在这儿了。要不要加那份匿名举报信?”
“不。”沈微澜摇头,“没实证的内容,一律剔除。”
春棠开始整理文件清单:“一共七项可验证信息,全部附原始凭证编号。”
“很好。”沈微澜把玉石放在操作台上,“准备刻录。”
机器启动时发出低鸣。激光束在玉石表面缓缓移动,留下细密纹路。那不是现代编码,而是一种古老符明,层层嵌套,外人哪怕拿到玉简,也无法读取。
“外层再加量子混淆。”冬珞输入最后一道密码,“双重加密完成。”
沈微澜拿起玉简,触手微凉。
“现在,得有人把它送出去。”
所有人都看向谢云峥。
他没推辞:“我走军方信道,最安全。”
“你一个人不行。”沈微澜摇头,“路上万一出事,没人接应。”
“那就让夏蝉陪他。”沈微澜说,“明面上是护送物资,暗中贴身保护。”
夏蝉点头:“行,我带蝉翼。”
“别动手。”沈微澜看着她,“除非他们先来。”
“我知道分寸。”
秋蘅这时开口:“玉简怕震,得用软匣装。”
她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乌木小盒,内衬是晒干的桑皮纸,还有一层薄丝绵。
“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她说,“当年他送药去北境,就用这个盒子藏密信。”
沈微澜接过盒子,轻轻放进玉简,盖上盖子。
“等你们回来,我还在。”
谢云峥拎起箱子:“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她说,“越快越好。”
门外风声紧。
一行人走向基地出口。监控屏上,b区的画面依旧安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可沈微澜知道,对方一定察觉到了。
只是还没动。
因为她也没动。
这才是对峙最危险的时候。
“你们走东线。”她在门口停下,“绕开主路,走山后小道。”
“那边不好通车。”夏蝉说。
“那就步行。”她说,“二十里山路,三个时辰足够。”
谢云峥点头:“我会在午时前抵达交接点。”
“记住。”她看着他,“不到万不得已,别亮身份。”
“明白。”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雾气里。
沈微澜回到主控室,坐回椅子。
冬珞正在重播昨晚的监控:“你看这里——”她放慢画面,“这个人影,没踩警报区,但他经过的地方,摄像头自动偏转了。”
“被动触发?”沈微澜眯眼。
“不,是反向控制。”冬珞脸色变了,“他们在远程调取画面。”
“也就是说……”春棠声音发紧,“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
“不一定。”沈微澜冷静下来,“他们只是例行检查后门程序,未必知道内容已被提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春棠问。
“继续布网。”她说,“既然他们敢看,就让他们多看一点。”
“你要放假消息?”
“对。”她起身走到屏幕前,“把那份被删掉的举报信,重新生成一份假的,塞进系统日志里。”
冬珞立刻会意:“让他们以为我们想告发某个官员,其实是引他们暴露更多关系网。”
“没错。”沈微澜冷笑,“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春棠快速敲键盘:“我用旧模板伪造一封,署名匿名线人,内容提到‘某部侍郎收受影渊阁三年贿赂’。”
“具体金额写虚一点。”沈微澜说,“别太真,也别太假。”
“五万两?”春棠问。
“三万。”她说,“太少不信,太多不敢碰。”
冬珞已经开始设置陷阱:“我在文档里埋了追踪码,一旦打开,就会回传Ip。”
“好。”沈微澜点头,“等他们上钩。”
春棠忽然抬头:“小姐,要是他们发现是假的呢?”
“那就说明。”她淡淡道,“他们内部有懂行的人。”
“谁?”
“还不知道。”她目光沉静,“但总会露脸。”
通讯器响了。
是谢云峥。
“我们到了第一个中转站。”他说,“一切正常。”
“保持联络。”她说,“每半小时报一次位置。”
“收到。”
通话结束。
沈微澜盯着地图上的红点,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场局,终于开始收网了。
但她心里清楚,真正难的,不是抓鱼。
是掀船。
而船底下,压着的不只是贪官和杀手。
还有那些穿着官服、坐在朝堂上的人。
她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备份玉简。
如果这一份丢了,还有它。
如果她也出事……
“小姐。”冬珞突然出声,“刚才那个假文件,有人打开了。”
“哪儿?”
“城西数据中心,一个隐藏节点。”冬珞迅速定位,“Ip跳了四次,最后停在一个私人服务器上——登记人是工部员外郎,姓陈。”
春棠倒吸一口气:“他是柳家的远亲!”
“果然有关联。”沈微澜眼神一凛,“记下这个地址,先不动他。”
“要不要通知谢云峥绕路?”
“不必。”她说,“他们走的是密道,不会碰上。”
正说着,通讯器又响。
这次是夏蝉。
声音压得很低:“前面路口有车拦着,穿便服,没挂牌。”
“车牌呢?”
“遮了。”夏蝉顿了顿,“但车型是衙门配的。”
沈微澜立刻站起身:“叫谢云峥停车,原地待命。”
“他已经熄火了。”夏蝉说,“对方没靠近,就在那儿等着。”
“等什么?”
“不知道。”她声音更轻,“但他们带了金属箱,像是要搜查什么东西。”
沈微澜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他们不是来抓人的。
是来截货的。
可他们怎么知道路线?
除非……
“查内部日志。”她转向冬珞,“刚才发假消息的时候,有没有人同时访问过调度系统?”
冬珞飞快操作。
几秒后,她脸色变了。
“有人三分钟前调阅了今日出行记录。”她说,“权限级别很高——是监管组直属账号。”
春棠猛地抬头:“上次来调查的那个灰西装男人?”
“是他背后的人。”沈微澜声音冷了下来,“他们串通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春棠急了,“玉简还在他们手上!”
沈微澜盯着地图上的停滞红点,沉默两秒。
然后她开口:
“告诉夏蝉,按原计划走。”
“可——”
“让他们以为能截到。”她说,“但真正的玉简,从来就没出过门。”
冬珞猛地睁大眼:“你是说……?”
沈微澜走到保险柜前,输入指纹。
柜门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另一块一模一样的青灰玉石。
她拿起它,轻轻摩挲表面刚刻好的符文。
“真正的证据。”她低声说,“一直在这里。”
她转身看向冬珞:
“现在,把假路线继续推给他们。”
“让他们追着空箱子跑。”
冬珞立刻点头:“明白。”
春棠松了口气:“那谢大人他们……”
“他们是诱饵。”沈微澜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但也是盾。”
她把真玉简放进乌木盒,锁进地下库。
然后拨通另一个号码。
“喂?”她语气平静,“我是蘅芜。我要预约国际正义组织的紧急通道。”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您有认证密钥吗?”
她低头,看着掌心一道旧疤。
那是母亲教她刻第一道符文时,被灼伤留下的。
“有。”她说,“代号:兰烬。”
对方停顿片刻。
“请等待回拨。三分钟内。”
电话挂断。
沈微澜放下听筒,抬头看向监控屏。
b区依旧安静。
可她知道,风暴才刚开始。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高手背后,不止有钱。”
“还有权。”
她撕下纸条,塞进信封。
递给冬珞。
“等谢云峥回来,把这个交给他。”
冬珞接过,欲言又止。
“还有事?”沈微澜问。
“他要是问……为什么骗他?”
沈微澜看着门外渐起的风。
“你就说——”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