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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微澜一脚踩进沙里,烫得鞋底都发软。她没回头,抬手抹了把眉毛上的汗,指尖一红——不知道是眉上裂口流的血,还是心口绷带里渗出来的旧伤。

“主子。”夏蝉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三里了。再走,人要干死在半道。”

沈微澜没应。左手按着胸口,胎记烧得慌,像有根铁丝从肉里往外拉。那热不散,反而越走越烫,直往灰雾深处拽。

冬珞突然跪下,掌心那块冰贴上沙地。水珠凝成线,抖了抖,竟逆着风爬。

“地在跳。”她声音冷,“不是风,是——心跳。”

春棠咬牙抖开算筹,三根湿木在手里排好。她手指一拨,木头翻面,停在“艮”位。

“门在雾里。”她低声,“不动的沙堆,是墙。”

沈微澜抬头。

灰雾里,影子出来了。石头垒的,高得看不见顶,风刮出的纹路像红莲花开,一层叠一层,围出一道没门的门。正中间,刻着和青铜鼎上一模一样的图腾。

她往前走。

谢云峥突然伸手拦她。玉佩吊在胸前,红光一闪一灭,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别碰。”他说。

沈微澜看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指尖快碰到石壁。

嗡——

石头亮了。红莲纹活了,光像血在血管里冲。

眼前一黑。

火。

娘站在高台上,白衣服烧没了,头发像雪一样飞。她回头,嘴动,没声音。下一秒,火吞了她。

沈微澜猛地缩手,耳朵还在响。她偏头一看——谢云峥已经跪地,额头青筋突突跳,牙咬得咯响;夏蝉剑尖撑地,脸白得吓人,眼里映着四个人影:春棠、秋蘅、冬珞、她自己,全倒在血泊里,死于剑下。

假的。

都是假的。

她咬破舌尖,血味冲上喉咙。醒了。

“秋蘅。”她哑着嗓子。

银针已经出手。

秋蘅一指戳进谢云峥手腕,针尾发青,血顺着针槽往下滴。她拔针,甩掉血珠,另一只手掐住人中,狠狠一拧,闷哼一声。

“共振。”她喘着,“这石头在放——记忆。”

冬珞掌心冰化成镜,照出石壁的波纹。她手指划过水面,低声道:“乱,但有节拍。像……歌。”

“歌?”春棠扶住夏蝉肩膀,声音打颤。

“《蘅芜谣》。”冬珞抬头,“主子小时候,夫人常唱。”

沈微澜闭眼。

调子浮上来,轻得像风吹竹叶。她开口,声音哑,却稳——

“月照空山雪,风起孤鸿绝。

莲心埋旧骨,归来不言别。”

最后一个字落下,石墙抖了。

红莲纹褪了色,石面裂开条缝,光漏出来。接着,人影浮现。

女人披着白纱,站在虚影里,眉眼和沈微澜像了七分。她抬手,指尖划过空气,像要碰她的脸。

“澜儿。”声音像冰泉相击,“双生同命,魂归故土。破局之钥,唯双生姐妹同祭。”

沈微澜瞳孔一缩。

娘临死前的话,竟在这里重演。

“祭?”她冷笑,“拿谁祭?”

虚影不答。光暗了,石门裂开,一道长阶通进城,黑得像喉咙。

风停了。

沙粒浮在半空。

夏蝉突然举剑:“有人。”

沈微澜回头。

白纱飘进来。

柳若蘅的妹妹从雾里走出来,手里拎着铜铃,脸白得像纸。她一步步踏上台阶,裙角干净,像飘着。

“我来。”她声音发抖,“我替她祭。”

沈微澜不动。

她盯着那铃——铃舌是弯刺,尖上发黑,曾插进传送阵心。

“你不是人。”她说。

女人不答。走到台阶中间,突然抬手,把铜铃对准心口。

“为苍生……”她低声。

刺进去。

血喷三尺。

她倒下,身子抽搐,皮肉塌下去,像蜡烧化。骨头露出来,骷髅嘴里,铜铃还挂着。

沈微澜没动。

她早感觉到了——胎记的烫,不是警告,是回应。这人靠近时,疼得像心跳同步。

“秋蘅。”她只说。

秋蘅已经上前,银针探进骨缝。手指一挑,挑出一粒黑籽,藏在颅骨夹层。籽像虫卵,微微颤。

“蛊控。”她冷着脸,“远程引线,死后触发。”

“所以不是她想死。”冬珞盯着骷髅,“是——有人要她死在这。”

沈微澜慢慢抬手。

指尖在空中画符,一笔一划,像写《兰亭序》。血从心口渗出,顺着手指流,在空中划出半句——

“魂兮归来,哀江南。”

是《蘅芜悼亡辞》第一句。

火起。

红莲火从她指尖窜出,缠上手臂,扑向心口。胎记炸开,血渗进火里,火由红转金,展翅——凤凰虚影冲天而起,一声清鸣,撞向城门。

轰!

火浪砸上石门,白骨烧尽,铜铃熔成铁珠。火没停,冲进城,照亮长街。

街心,千具尸兵从地底爬出。

烂甲破刀,眼窝里绿火跳动。它们列队前进,脚步一致,围成个环形祭坛。血从关节淌下,在沙地上画符——红得像血,中间一点,正是冰魄箭尾的莲花纹。

“阵。”春棠声音绷紧,“三百具一个点,围三生门。”

沈微澜眼神一冷。

“夏蝉。”

“在。”

“破子午、卯酉、巳亥三门。”

夏蝉出剑。

剑光如蝉翼,掠过三个节点。剑尖点地,尸兵动作一僵。她转身,剑光织网,三处阵眼全碎。

沈微澜上前一步。

凤凰火随她心意扑进阵中。火舌卷过,尸兵成灰,血阵蒸发。沙地露出来,底下刻着印——一把钥匙纹,和冰魄箭尾一模一样。

她蹲下,手指摸过印痕。

凹槽深处,刻着小字:“血启门,魂归位。”

风突然起。

沙卷过印记,像要埋它。

沈微澜不动。

她慢慢站起来,看向城深处。那儿有座高台,台上隐约有铜鼎轮廓。

“她们等我。”她声音冷,“等我走进门。”

夏蝉收剑:“那便——开门。”

沈微澜摇头。

“不。”她抹掉嘴角的血,“是——烧门。”

她抬手,掌心火未灭。凤凰虚影盘旋头顶,翅膀投下的影子,盖住整座圣城。

“主子。”春棠忽然低语,“算筹……断了。”

沈微澜回头。

春棠手里,最后一根算筹裂成两截,像被看不见的东西掰断。

“不是坏。”冬珞盯着裂口,“是——回应。”

沈微澜眯眼。

她突然撕开左袖。手臂内侧,一道旧疤露出来——和钥匙印,一模一样。

“明白了。”她轻笑,“门,不在城里。”

她转身,目光如刀,扫过长阶、石门、虚影消散处。

“门,就在这具身子上。”

她抬手,指尖燃火,慢慢朝心口胎记点去。

火将触未触——

城中高台,铜铃响了。

一声。两声。三声。

不是风。

是——有人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