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站在地宫出口的石阶上，望着远处天边最后一抹残阳。风卷起她半旧的衣角，像是要将过往尽数吹散。
身后，地宫入口已塌，只余几块断裂的石柱斜插在土中，像是谢家旧日荣光的残骸。
谢云峥站在她身侧，沉默如旧。
“你当真要毁了这些？”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不似从前那般冷硬，却也再无执念。
沈微澜点头，抬手轻抚腰间画卷，那是她亲手绘制的《九秋图》。画中藏尽柳家罪证，也牵连谢家前朝渊源。她将它缓缓展开，指尖一挑，一缕火苗窜起，画纸在风中卷曲，化作灰烬。
“真相不该成为刀刃。”她轻声道，“它该是风，吹散迷雾，不伤人。”
谢云峥望着那团渐熄的火，良久未语。
不远处，冬珞正将一枚金灿灿的虎符投入炉中。火焰舔舐金属，映得她眉眼清冷。虎符熔化，她从中取出一根金丝，细细捻成一根金钗，递到沈微澜手中。
“小姐此去江南，或需些盘缠。”她淡淡道。
沈微澜接过金钗，指尖摩挲其上纹路。金钗尾端，隐约可见半枚图腾，与谢云峥腰间玉佩上的纹路，正好拼成完整图案。
她抬眸，与谢云峥四目相对。
他未接话，只将手中那封和离书，轻轻投入火盆。
火光腾起，纸张化作灰烬，却有淡淡蘅芜香自灰中升起，萦绕不散。
“自此，两不相欠。”他道。
沈微澜垂眸，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春棠捧着一叠灰烬走来，低声禀道：“小姐，海外商船图纸已焚尽，账册也一并处理妥当。”
沈微澜点头，接过灰烬，洒入风中。
风卷灰烬，如蝶纷飞。
远处，夏蝉牵着一匹白马立于道旁，背上软剑未出鞘，却已隐隐透出江湖气。
“小姐，马已备好。”她道，声音爽利，“江南路远，我与秋蘅已安排好雪橇，沿途可换马。”
秋蘅站在一旁，药箱背在肩上，神色如常：“江南湿寒，我备了些温补之药，小姐随身带些。”
沈微澜望向她们，眼中浮起笑意。
“走吧。”她道。
谢云峥未再开口，只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
马蹄声渐远，风卷起最后一片残阳。
江南路远，长河如带。
沈微澜与四婢行至渡口，暮色已沉。河水泛着金光，倒映天边残阳，如血如火。
渡船缓缓靠岸，船夫撑篙而来，低声问：“几位娘子，要过河？”
沈微澜点头，正要上船，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回头，见谢云峥策马而来，身后只一人一马，无随从，无仪仗。
他策马至渡口前，勒马停下，目光扫过四婢，最终落在沈微澜身上。
“你要去江南。”他道，非问。
沈微澜颔首。
“那里，有你想要的自在。”
“是。”她答。
谢云峥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她面前。
“这是……”她迟疑。
“江南水路图。”他道，“谢家旧时经营，有些地方，你或许用得上。”
沈微澜接过，指尖触到纸张微凉，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
“谢了。”她道。
谢云峥未接话，只策马退后一步，道：“若你日后……不愿回来，也不必回来。”
沈微澜望着他，眼底清亮如水。
“我从不曾回去。”她道。
谢云峥怔住，随即轻笑一声，策马转身，扬尘而去。
沈微澜望着他背影渐行渐远，终是收回目光，踏上渡船。
船夫撑篙，船缓缓离岸。
江水滔滔，长河落日，映照归途。
江南，山色如画。
沈微澜一行行至梅岭，正值初雪。山间梅树开得正好，白梅如雪，红梅似火。
远处传来笛声，悠远清越。
夏蝉牵着雪橇立于道旁，笑吟吟道：“小姐，要不要去山顶看梅花？”
沈微澜抬眸，望向远处山巅，雪覆梅枝，风中梅香清冽。
她点头，踏上雪橇。
春棠在旁递上毛裘，冬珞取出舆图，指点道：“前方三里，有驿站，可歇脚。”
秋蘅则取出药炉，温了一壶梅子酒，递到沈微澜手中。
“小姐，暖暖身子。”
沈微澜接过，轻啜一口，酸甜入喉，暖意自心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