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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散尽,冬珞从林子里回来,手里攥着那片反着长的叶子。

“是鹿蹄踩翻的。”她把叶子放在石桌上,“昨夜动静,不是人。”

沈微澜正坐在案前,手里摊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她点点头,没抬头,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

“茶备好了吗?”

“备了,清水煮的,没加香料。”

“好。”她合上册子,抬眼看了看天色,“他快到了。”

话音刚落,山道尽头就出现了一个人影。灰袍素带,肩背竹筒,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量过一般。

使者来了。

沈微澜起身,将案上的图册重新摆正。左边是《南岭生态复原记录》,右边是《古籍引证汇编》,中间那幅“守静归真·借术还灵”图,用细线钉在木板上,风吹得微微晃动。

使者走到院中,目光扫过那幅图,眉头皱了一下。

“你们还是不肯停?”

“我们从没想对抗。”沈微澜声音平缓,“只是想说清楚,我们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使者冷笑:“电流穿地,铁管埋山,这叫‘说清楚’?”

她没争,只请他在案前坐下,然后翻开第一本册子。

画页上是一条干涸的河床,龟裂似掌纹。接着是几个月后的同个位置——水波轻漾,芦苇丛生,几个孩子蹲在岸边捞小虾。

“这是南岭三村。”她说,“三年前,井水毒死六头牛,村里没人敢喝。我们布设净化阵列,三个月后水质达标。”

使者盯着图看了很久,才开口:“就算有果,也不能抵过失。你们动的是地脉,不是土块。”

“那您告诉我。”她合上册子,看着他,“一个肺里积满浊气的人,该不该扎针?”

他一愣。

“医者下针,也是破皮见血。可为了活命,不得不做。”她声音没高,也没低,“我们做的,就是给大地治病。每一处装置,都有秋蘅测算过的承受力;每一度能量,春棠都算过回补值。若失控,九息之内自毁分解,不留残渣。”

她翻开另一页,指着一组数据:“您看,这片焦土原本需要十年自然恢复,我们用了两年半。根系深度多出四成,微生物活跃度翻倍。这不是掠夺,是助它醒来。”

使者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们还用了巫族的法门。星火引泉,那是祭礼,机器无法模仿。”

沈微澜没反驳,只取出那本《灵枢地纪》,翻到朱批那页,指尖点上去。

“您瞧,这里写着‘昔有巫觋引星火入泉眼,活死水三里’。”她抬头,“我们不过是把‘星火’换成可控流,把‘泉眼’扩到整片流域。本质一样,都是唤醒沉睡之灵。”

她顿了顿:“他们说我们不敬传统。可我们比谁都怕走错一步。所以现在定了新规矩——凡研必察源,凡用必还净。这不是背叛,是延续。”

使者盯着那行朱批,久久没说话。

沈微澜手指轻轻敲了敲袖口的炭笔。

“我知道你们守了一百年清净。”她说,“我们也敬这份坚持。可眼下,有土地正在死去,等不了百年慢慢劝它醒。”

使者终于抬头:“你想要什么?”

“不是想要。”她摇头,“是希望你们知道——我们不是来推墙的。只想在旧墙边,种一棵新树。”

她将全套资料推过去。

使者看着那叠纸,没立刻接。

“我可以带回去。”他说,“但长老会未必肯听。”

“不必替我们说话。”她平静道,“只要如实陈述就好。”

他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幅山水相连的图,眼神动了动。

最终,他收下了资料。

“三日内。”他说,“给回音。”

转身要走时,他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幅图。

“画得不错。”

沈微澜站在原地,没送,也没动。手指轻轻敲了敲袖口的炭笔。

冬珞从廊下走过来,低声问:“他真会如实上报?”

“不知道。”她望着山道,“但他收了图,说明心里已经松了一道缝。”

“可三日太短。长老会若执意反对……”

“那就再找别的路。”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册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下一个村子变成死地。”

冬珞没再问,只默默站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远处山道上,使者的身影渐渐变小,背影融进晨雾里。

突然,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低头看了看。

沈微澜眯起眼。

“他拿出来了。”

“什么?”

“那张图。”她轻声说,“他把图拿出来看了。”

冬珞也望过去,眉头微蹙:“他走得慢了。”

的确。使者原本步伐稳定,此刻却放慢了脚步,一只手还按在竹筒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微澜忽然转身,快步走进厅内。

“拿笔墨来。”

冬珞紧跟进去。

她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就写,字迹极快。

“你要做什么?”

“补一份东西。”她头也不抬,“他刚才看图时,眼里有犹豫。说明他懂,只是不敢信。”

笔尖沙沙作响。

写完最后一行,她吹干墨迹,折好塞进一个小布袋里。

“去追他。”

“现在?”

“趁他还走在山道上。”她递出布袋,“把这个交给他。就说——忘了给他的。”

冬珞接过,迟疑了一下:“万一他不接呢?”

“他会接。”她看着窗外,“因为他回头看了两次图。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是心动。”

冬珞点头,转身出门。

沈微澜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炭笔。

外面风大了些,吹得图稿哗啦一响。

她忽然觉得,这风不像昨天那么冷了。

冬珞追到山腰时,使者果然还在。

他站在岔路口,手里捏着那幅图,正低头看着。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

冬珞把布袋递过去:“主子让我追上来给您的。”

使者接过,没打开,只问:“是什么?”

“她说,忘了给您的。”

使者盯着她看了几秒,才解开布袋。

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昔者神农尝百草,非为毁林,而为疗疾。

今我辈试一术,非为破静,而为还生。

若此心同,则手段何拘?”

他看完,没说话。

良久,他把纸折好,放进贴身衣袋。

“你回去告诉沈姑娘。”他声音很轻,“那棵树……去年抽的新芽,今年开花了。”

冬珞一怔。

“什么树?”

使者没答,只继续往前走。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动。

直到他转过山弯,彻底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驻地时,沈微澜还在窗前站着。

“他收了?”

“收了。”冬珞走近,“还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去年那棵死树抽的新芽,今年开花了。”

沈微澜猛地抬头。

“哪棵树?”

“南岭第一个实验点,您亲手刻名字的那棵。”